季独酌的眼睛闪了闪:〃我为什麽要信你?〃
於是,江鄂笑了,眼中身上的杀气化成烟尘,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北风癫狂衰草凄凉,他一剑挑开冲上来的敌人,长身一跃,轻巧巧抱著季独酌跳下悬崖。在急速的下落中,他长剑一转,砰的一声,c入崖壁。身边小石子劈劈啪啪的滑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崖底,而他二人则稳稳的挂在峭壁之上。
季独酌稍稍一愣,便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折柳亭敌人众多,山路上尚不知埋伏了多少高手,况且他二人重伤,要想从正面力破绝是白日做梦。
既然正面不能突破,到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安陆再狡猾,也不会想到在这近於直上直下的崖壁埋伏人。
江鄂单手搂住季独酌,脚下踩住一块微凸的石头,便小心的把剑拔出来,轻轻地往下移了三尺,再c进崖壁,他们也借机向下移动了三尺。
季独酌注意到那人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便笑道:〃江大侠,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双双殉情,化蝶飞走呢。〃
这话倒是十足打趣。
江鄂却见他气若游丝,慢慢闭了眼睛,嘴唇退去了所有的血色。那一剑,那一掌,那一摔。这一番折腾,武功高手尚且受不住,更不用说他这个天生不能习武的公子哥儿,怕是,伤到心肺了。
他心中一酸,撇头不忍再看,笑应了一句:〃你骗我那麽多次,我唬你也一次也不为过吧?〃
季独酌把头枕进江鄂的肩头,淡淡的、低低的说:〃就是唬我一辈子,我也愿意呢。〃
江鄂忡了一忡,张了张口,却没再接他的话。他所识的季独酌,便是从容赴死之时,也不曾说过这样软弱的话。
见他没应,季独酌叹了一口气,不禁抬眼望向苍天。
你看这天地苍茫,风云变幻,史书上洋洋洒洒纵横捭阖,却不过是苍天一瞬。有些人用尽了一生,换来的不过是千载史册上若有若无的一句话。
人类真是如此的渺小啊。。。。。。
当季独酌向上望去的同时。
山崖之上,安陆也在低头下望。
〃会长,我们怎麽办?〃
一个属下问了一声,其实在他的心中,已经生出了敬畏之心。只要是英雄,即是是敌人也难免肃然起敬。
眼见自己手下人人退却,安陆冷笑一声,从身後的弓箭手手里抢过一把强弓。他骨节微突,左手持弓,右手握箭,弓名s日,箭名斩神。
弓与箭反s著日光,灼灼耀目。
一声弓响,三箭同发,急如裂缺惊闪。
〃江鄂,你以为我会让你那麽轻松的逃跑麽?!〃
山崖顶银光一闪。
季独酌微微一愣,几乎是想也不曾想过的,用尽全力,反身抱住了江鄂。
很小的时候,当他在父亲的迫下,孤零零从山崖底爬上来,他记得,那一夜满天风雨交加,家中点了一豆红灯,娘亲坐在灯前,用两指拈著红纸,细细的染著唇色。
母亲总在盼望著父亲,盼啊盼啊的,红纸上的朱砂一次次一日日沈淀在嘴唇上,就再也褪不掉了。
感情这种东西,付出了,便再也收不回来,哪怕剩下的只有彼此伤害。
江鄂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劈面而来,撞的他几乎握不住剑。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出究竟发生了什麽时,嫣红温暖的血y已经溅了他一脸,热烘烘的,从眼角滑落。
〃你。。。。。。〃
〃嘘。〃季独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颤巍巍的伸出小指,沾著他眼角被冲淡了的血,一点点抹在他刚毅的嘴唇上。
传说中,当一个人死的时候心愿未了,便会化作厉鬼,徘徊在苍茫天地间。
但他不要。
他微微倾身,自己的嘴唇贴在江鄂染成胭脂色的嘴唇上。
──母亲啊,我爱这个男人,我爱这个男人啊。
眼见这三支箭只s中了季独酌,安陆怒火心起,转手又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
注意到这番举动的江鄂眉头一皱,手指刚要松开那柄剑,季独酌却摇头道:〃这样你整条右臂都会磨没的。〃
他说著,缓缓伸手到自己後背,摸到背上一只箭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拔了出来。
瞬间,鲜红喷涌,他身上的青衣再也看不出本色。
〃这安陆。。。。。。到送了个好助手给我们呢。。。。。。〃
江鄂看著箭头倒钩上挂著的丝丝血r,眼睛一酸。待要伸手去接,却发现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
〃唉呀唉呀,响当当江大侠,怎麽哭了。。。。。。难道我又欺负你了?〃季独酌调笑著,将手中的箭塞进他颤抖的手中,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放手吧,我信你这一次。〃
江鄂点点头,在闪电间,收回冷剑水精。
两人的身体失去支撑,顿时猛地下落,等到掉了一半左右,他手一转,将那枚羽箭刺入悬崖,借用羽箭和山体摩擦的力度缓冲二人下坠的力道。
而此时,弓箭铮的一声嗡鸣,羽箭脱手而出,安陆新一波的攻击已发,却早已超出了s程,再也没办法对他们造成伤害了。
〃好一个风雅颂之主,好一个人上之人。〃
他咬牙切齿,转过头来,只看到横尸遍地。他最好的朋友,他最亲密的下属,短短一上午,都成为了一块块拼也拼不全的碎r。
他看著想著,突然发出一阵仰天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