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起来好好说话,嗯?”
大掌柜的目光冷峻卓然,寒意融入息栈的脸,将那一张小脸上的欢欣笑容与张扬的情怀,一寸一寸冻结,凝固。
息栈静静地站起了身,一丝惊诧和尴尬自双眼中迅速闪过,怯怯地退了几步,不禁为自己刚才过分激动之下的失态而懊恼,神色暗自窘迫。
大掌柜重新一把横抱起少年,放在火炕上,拿大被裹严实了:“盖好被子,看冻着了……”
“你有何事要讲?”
“嗯……咱俩的事儿……”
大掌柜拽了个凳子在炕边坐下,望着少年的眼睛,却拿捏不好如何开口。避开那两只细长炫目的眼,目光顺着领口下移,在包裹着中衣的瘦削身子上游移,恍然发觉,这样看着息栈,更加无法开口……
犹豫之下,进退之间,镇三关说道:“俺跟水杏明儿个要成亲。”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这时微微垂下头去,面色平静:“我知晓了。”
掌柜的说完话就想伸出拳头捶自己脑瓢子两下。讲这句废话干嘛?全绺子的人都知道了,今儿早上在大堂上当众宣布的啊!
其实关那女人p事儿啊?
男人一愣神儿的
功夫,少年却神色不好意思起来,嘴角扯出微微笑意,把个大掌柜看得愈发摸不着头脑,找不准分寸。
息栈心中暗暗温暖,这男人是专门来跟自己交待这话的么?显然心下还是念及自己的感受,顾及这一份情谊……
想罢说道:“我知晓的,你成亲本就是早晚的事么。。。。。。”
镇三关挑眉问道:“那,你这人到底咋想的啊?”
少年很认真地答道:“男子娶上三妻四妾,本就是世间平常之事。当家的难道是头一回成亲,以前都没有么?怎的如此纠结呢?”
本来么,太子殿下还有一位太子妃,三位良第,并一众伺候的宫女呢!儿子都生三个了!皇上,那就更不用说了……
镇三关瞠目,忍不住说道:“息栈,你既然这么想的,咋个还……?以后,别那样了吧,嗯?”
“不要怎样了?……”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小羊羔,你这么机灵的娃子,咋有些事儿脑子犯糊涂?听俺一句,别整那事儿了,嗯?你以后,也要娶媳妇,养孩子的,总不能一辈子……是不?”
息栈面色骤然绛红,调开了目光,悍然窘迫地不知如果答话。娶媳妇?养孩子?你为何这样说……你明知道我,我,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娶媳妇养孩子呢?
你那圈里的公羊能产奶么?骡子能生崽么?
你会不会也这样揪着它们问,你怎的就不产奶,为何就不生崽呢?
息栈咬着单薄的下唇,小声道:“当家的,你我不是讲好的……我心里定了要跟着你的,你都应了的……”
“俺不想就这么着……这不是害了你么?!以后不能这么瞎整!”
“怎的是瞎整呢?你当我是个随随便便就……你那晚答应了的,我就跟你了的……”少年的神色焦虑,眼眶泛红,两手紧紧攥着衣角,一领轻薄润泽的白缎衣衫已经被指甲揪扯得变了形状。
镇三关咂舌:“俺答应你啥啦?”
“你答应了的……你,你……”息栈两眼通红,神情急迫,双唇颤抖,不知如何分辩,心中顿时又惊又痛!
前日里一盘凤凰r你都吃下肚了,还是清炖、红烧两种烹法全都吃了个够!你将我烹完了吃舒服了,现在把骨头一吐,抹抹嘴巴,然后来跟我说,你再也不想吃了?!
这凤凰r是有价无市,你当真以为谁人想尝就尝的到?
大掌柜此时面露某种艰难神色,声音踌躇,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豪迈与爽快,生涩沙哑的嗓音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和无奈。
“息栈,那晚的事儿,俺越想越觉着,是很对不住你,伤了你。你要是因了这个怨恨上俺,俺也没话说,本来不想……没想到给整成这样。”
“你,这话,可是真话?”
“俺说的是真心话,别这么整了。你小娃子才多大年纪,老子活得岁数有你一倍多,你以后日子还长呢!你在俺这里讨生活,俺既然是掌柜,自然会好好照应你,让你吃穿不愁,你需要个啥,尽管来找俺。老子是真心不想让你吃苦受罪,也不想误了你……”
“你当日说留我在你身边,我才跟你上山,你赚我来了,现在又这般说?!”
“老子是让你上山一路做活儿,没想着要那样!俺镇三关要是打那种龌龊主意,那算啥人了?!”
眼前的少年,如同一尊纯白色的雕塑,呆坐在炕上。
面容清冷,脸庞的色泽如绸缎衣衫一般,单薄如纸,苍白如尘。那一刹那,连同两扇羽睫上的根根睫毛,都已凝固在这苍茫乱世。
嘴唇没有开阖,牙缝中飘出一句冰冷的质问:“为何要这样?我哪里不如她?”
“……跟她就不相干!”
大掌柜心想,当真不关娘们儿的事。她们,怎么能跟你比……
“若没有她,你也不要我?”
“以后别提这事儿了。你是俺绺子里的伙计,大伙都是同吃同住的弟兄,老子不想整那种事儿。”
少年忽然两眼放光:“那我若有一日不再是你绺子里的伙计,你就会依了?”
“……”
少年穷追不舍,目光执着:“当家的,你既然是大柜,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可以这样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