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我们全家都睡下了,父亲和母亲在黑暗中还聊了一会儿,父亲叹息说:‘那拍花党越来越猖獗,前天在沈阳又做了一件大案,把全国人民捐献给志愿军的一批钱物给劫了,内里听说有一幅古画挺值钱的,人民银行给估价,值好几架飞机哩。’母亲听着害怕,就不让父亲再提拍花党的事了。过不了多会儿忽听见窗户上边有动静。母亲先听见的,就捅父亲。父亲悄悄起身,拿到一把菜刀,到了窗前,把灯打开。就看见一只手从气眼伸进来,正在摸索,找里面的挂钩,想打开窗户。父亲一刀就把那只手给砍了下来,只听外面一声惨叫,就没声了。公安局把那只手拿走了,说是拍花党的,他们当线索去破案。过不了几天,父亲忽然接到上级通知,去省城开会。临行前,母亲说她眼睛这几天老跳,让父亲小心在外。父亲一走,第二天,家里就来了两个过路的女干部,说是要搭船上山东的,借宿住下。母亲是慈悲心肠,
焉有不允之理?第二天,那两个女干部走了,母亲发现,她们把两个皮包拉下了,去河边追,又哪里有她们的人影?回家来,母亲等于两天,也没见她们回来取包。她想着从包里发现地址什么的,就打开丁。不看则已,一看包里的东西,母亲顿时大叫一声,背过于气去。父亲被肢解成八块,就分装在那两个包里。
“那时我小,不大懂事,只记得母亲没过几天就带我们坐上船,远到他乡去避祸。大约过了两年,有一天晚上,一个黑衣蒙面人跳进了我家窗户,把母亲、两个姐姐都杀了。杀到我时,我盯着他露出的两个眼睛,一声也没哭,只是问他:‘为什么?’那人就住了手,把我给丢下,又跳窗走了。可能是因为我太小,他认为不值得杀了。从此,我怀揣着全家人的像片,流落四方,一心要找到拍花党,给父母亲和两个姐姐报仇。可是,到我十二岁那年,听说拍花党镇压的镇压,判刑的判刑,剩下的大多都分散到东三省以至全国,化成各种身份隐蔽起来。这种情况下,我把牙齿咬碎了咽在肚里,也再没别的办法。直到有一天,老天爷开眼,让我碰上了一件事情。
“那是文化大革命刚开始,有一天,我流落到j西,在向阳街上转,看着人们忙着把临街的房子一律涂成红色,破四旧立四新。这时候,有一大帮人围成一圈,吵吵八火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上前,见红卫兵正在批判一个人。那是一个老头,像大烟鬼一样,却穿着女人的衣服。原来他装扮成老太太,混到一帮在山坡玩的小姑娘中间,把一个小姑娘骗到没人的地方,给qg了。这时,红卫兵正在搞革命、抓大事,对于老头,只是让他向毛主席像请罪,问他拥不拥护文化大革命,老头说拥护,就把他放了。人们一哄而散,我却拿眼睛找那老头。这种qín_shòu不如的东西,焉能放得了他。那老头正绕过街角,想溜之大吉。我悄悄地跟上去,穿过一个桥d时,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扔进一个矿坑,骂道:‘j污yòu_nǚ,还想活命?!’就要用大石头把他砸死。他连连向我求饶,见我不允,忽然哭求道,只要我不杀他,他就让我发一大笔财。我笑他:‘你个瘦鬼,倒有肥财?’他见我不信,就指天发誓,说只要我得到那幅画,就是全中国最趁钱的人。我问他:‘什么画?’他说是石焘的《听鹤图》。我一听顿起疑心,把他拉出坑,详加盘问。他说,那幅画现在埋在一个坟里,只要我取出,那是国宝,我就什么都有了。以他这等杂碎之人,何以知道这样的事?当下,我就对他用刑,他说出原委。那家伙半条命都断在我手里了,最后终于说,他原本是‘拍花党’,解体后,就混到这边来,眼见活得有一天没一天的,恢复组织的话,连提都不要提了。可以想见,当时听到这个情况,我是激动如狂。记得家里出事的那个晚上,父亲跟母亲提到的,就是‘拍花党’抢画的事。这不是苍天有眼又是什么?
“他告诉我,藏画的那个坟里埋着的,就是他们的总瓢把子。他的棺材里,还有一份‘拍花党’的名单,全都是隐藏在全国各地的成员。他说到这,我简直要疯了,把他提了起来,说:‘你、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自取?’他说,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个人,但谁也不敢。我如何肯信?又要打他。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这样:‘现在我告诉了你,随时都要没命了。’说也奇怪,这话说完,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地睁大眼睛,往我身后看。我回过身来,什么也没看见。再回过身,刚要骂他,却见那家伙已经吓死了。
“我当天晚上就去老头说的那个地址,找到了那个坟。那家伙曾告诉我,要取画,绝不能在晚上十二点以前。一来心如烈火,二来当时哪里注意他的鬼叫唤?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举锹就要挖坟。先是听到一个女人哭,接着就有一个壮汉跑过来,边跑边叫:‘是谁敢挖俺家的祖坟?’看到我,抡起手中的铁镐就朝我砸来。我知道,这是拍花党一伙的,当下更不答话,就回手给他一铁锹。谁知邪门,那壮汉竟不闪避,让我的铁锹正好劈在他的光头上,脑袋立刻开了瓢。这时才有一个妇人出来,大叫:‘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