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船舱边的阴影里蹲下来,又点了根雪茄。
唐一路低下头继续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
半晌,热拉尔咳了一声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没问过唐一霆的事,你是真放下了?”
“怎么突然说到他?”唐一路问。
热拉尔听不出他的语气与平常有什么不一样,想他是真的放下了,便说:“这么久也该告诉你了。六年前,他以为你们都死了,受了很大刺激。他定期看心理医生,还加入了教会。前年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汽车撞断了腿,到现在都要坐轮椅。诶,我无意中看到他救的那个女孩,跟白可长得特别像。”
喝了口水,唐一路说:“很高兴我们的努力没白费。你知道,这世上很多人都是不经过教训不知道悔改,总要失去才懂得珍惜。有多少人像他那么幸运,有我和黎叔费尽心思地让他醒悟。等时机合适,我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那白可呢?她对莫名其妙出现的阻挠你们见面的你同胞兄弟没有任何好奇吗?”热拉尔问。
“你相信吗,如果我告诉她那仅仅她睡着时做的一个很长扥梦,她也会毫不怀疑,甚至会烦恼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觉要睡。”
“哈,我信。”
看着唐一路说到白可时的幸福神情,热拉尔不是滋味地摸了摸鼻子。
“我有时候还真是嫉妒。你们未免幸福得太过分了。”
“那也要看我们之前经历过什么。”
“也是,换我早就移情别恋了。你认识的亚洲人多,也找个像白可这样的女人给我吧,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想跳脱衣舞都不知道给谁看去。”
“你的‘白可’要由你自己去找,缘分得来不难,要守住可不容易。啊,时间要到了。”
唐一路起身走进船舱,房间里,一个女人在床上安睡着,嘴角挂着笑。
“又在做什么美梦呢。”他笑着走过去,捏捏她的鼻子,在她耳边吹气。
女儿不满被打扰,哼了一声。
“起床了,小懒猪,焰火晚会要开始了。”他拍拍她的脸。
“晚会?”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啊的一声坐起来。“开始了吗,开始了吗?”她搭上拖鞋就要往外跑。他拉住她,给她披上一件薄衫,两人牵着手走出去。
经过蹲在阴影里的热拉尔身旁时,她招招手说:“你在那里做什么,到前面去啊。”
“别管他。”唐一路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是,别管我,”热拉尔尖起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在你们的地盘上,我害怕。”
他的声音刚停,一朵瑰丽的烟花升起。
“开始了!”白可指着天空。
一束束灿烂烟火沿着海岸渐次绽放,人群的欢呼声盖过了火花爆炸的声音。喧闹中,勉强能听清国歌的旋律。
白可扬起的脸被各色烟火频繁照亮,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笼罩着,与她刚刚做的梦极为相似。
“一路,我刚才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贴着他的耳朵说。
“什么梦?”唐一路把她抱起放到腿上。
两人亲昵地头靠着头,像是在讲一个童话里久远的故事。
“我梦到……”
一片白雪茫茫中,她的车在路边停靠。冰天雪地里,她穿着单薄的白裙却不觉得冷。远处红色的灯火似在召唤她,她踩着积雪,一步步朝那光源走去。音乐声越来越清晰,她看清那闪动的灯火原来是披满整座房子的霓虹。
推开镶着铜扣的木门,震动心魄的舞曲让她缓下脚步。人潮拥挤中,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白可。”一个黑发的中国女人朝她挥手,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粗犷的汉子。
“嗨,白可。”又一个红发的妖艳女人与她打招呼,随后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人群。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人潮突然疯狂起来,把她挤到大厅中央,正无助着,突然,音乐停止,昏暗的舞台上啪地一声,聚光灯被打亮。
人群散开,她周围空空荡荡,转过身,见台上一个挺拔的男人背对着她。
她呆呆地看着。男人慢慢转过来。他一身黑色劲装,闪亮的银链子垂在胯间,脸上是温柔而诱惑的笑。
“白可。”他叫着她的名字,朝她伸出手。
她仰望着他,就像是站在火热的恒星旁的一颗眩晕的行星,为他倾倒,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他掌心。
握紧了她的手,他一把拉她到台上,彼此相拥相望。无数雪花开始飘落,台下掌声雷动。
而舞台上的他们,被光和喜悦映照得一身荣耀。
【番外】
番外:关于一些琐碎的事(上)
一、关于在公园散布
那时他们还在橡树街住着。
唐一路因为要在俱乐部上班,一直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在他过于夸张的保护下,白可只有和他一起才能出门,而当她踏上透着青草香的路面时,通常都已经是傍晚了。
公园里有推车婴儿车满脸幸福的年轻母亲,有相依相伴地慢慢踱着步子的年老夫妇。一群朝气蓬勃的小孩子踩着滑板和旱冰鞋在广场上玩出各种花样。
白可很是羡慕那些小孩子,他们张开双臂像鸟一样绕着喷水池旋转,有两个兄妹围着他们的母亲不停绕着圈,直到母亲把他们其中一个扑倒。
听着小孩子兴奋又欢乐的尖叫声,白可抓紧唐一路的手,有些失落地把头靠在他臂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