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的几个小字,像灼人的日光,在这黑色的夜里反复刺着穆懿的眼。他深深看了陆离一眼,她显然疲累得很了,身体又没恢复过来,正睡得安稳。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在她的小腹上,脑中涌上记起龙一对他的汇报:
——“在泰国为陆小姐检查过身体的医生,突然暴毙……他的病人档案都在,除了陆小姐那一份……”
穆懿记得自己听到这消息时,脑中浮上的另一个可怕念头。他强自把那念头压抑下去,只接着问:“我们离开后,他还有再到陆离的病房去吗?”
龙一点点头。
穆懿顿了顿,终于问:“当时里面……有谁?”
他停顿的时间那样长,龙一何尝不知道,统主一早已经猜到了?当时在泰国的西京门部众,谁不知道二统主在那少女的床头守护,寸步不离?
但见到统主灼灼看向自己,他只得老实答道:“当时……只有二统主在……”
穆懿回想着这些,只觉脑中乱纷纷的。车子已飞快驶向市区方向,经过喧闹夜市和诱人消费的店铺时,陆离那搁在二人车座间的手机,突突震动起来。穆懿的目光往下移,见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着“穆川”二字。
他扫了陆离一眼。她仍睡得沉,脑袋微微地侧着,靠在车窗上。
穆懿伸手拿过那手机,手指按在开关键上,长久地按了下去。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现出手机牌子的图标,便倏然关上。
、葬礼(一)
回家以后,穆懿没有再找过她,连再度开始缠着自己的穆川,也不再来找她。生活似乎慢慢安稳起来,母亲的状况也逐渐好转。陆离依稀觉得,新的生活正要开始了。
这时候她在厨房中,听到母亲在外面把东西摔破,一脸惶恐,她只觉得有点心痛,希望母亲别因为这种小事而再度情绪不稳。
“没事的,没事的。”陆离轻声安慰,抱着母亲瘦削的肩膀。
打开电视,安顿母亲静静坐好。她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直到见母亲开始专注地看着肥皂剧,才又安心地回到厨房,这时电话又响起。
噼里啪啦。青菜倒进锅里,炸作一片响声。她边一手接电话一手炒着菜,“文希,怎么了?……嗯,是的……没事的,那个他们会解决的……好的,星期天下午见……”
应付完唠唠叨叨的文希,她放下手机,俐落地端菜上盘,再把煲汤料倒入烧开的水中,盖好,调好火候,便回身把菜端出。她手熟,完成这一系列工序,亦不过一会儿的事。
但母亲却不在客厅里。
她困惑地把盘子搁到桌面上,喊着母亲。
没有人应声。
门窗是敞开着的,风从外面灌进来。
她回过身,正要进房里看。忽然听到自窗外传来楼层上方极大的巨响,像有重物穿破空气,重重扑下,引得楼下土地也一震。
未几,楼下有人厉声尖叫着:“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突然觉得心猛地一沉,脑中涌上可怕的想象。脚步迟疑地往窗边挪去,深深呼吸,才探出脑袋往下看去。
目光接触到高楼下方那血肉模糊的人身时,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身后的饭桌上,那碟青菜仍飘散着余香,逸到这窄小房屋的各处。客厅内四处整整有条,俨然一副温馨家居的美好景象。
只是,一切都如此短暂。
天气阴沉,堆积着层层乌云。
天雨欲来。风满城。
公墓里,绵软无力的叶子被风刮落,歪歪斜斜地落了满地,盖在不少墓碑前。风像是在耳边呜咽着,如哀鸣的笛声。一点点冰凉如针的小雨,丝丝落下。
文希撑着黑色小伞,遮盖过陆离的头顶。她盯着陆离母亲的墓碑,想对好友说别太难过,又想说节哀顺变,但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葬礼只有她们二人,冷冷清清。
冷清一如陆离的生命。
父亲、妹妹、
母亲,都相继离去,她此时只剩□后站着的这个好友了。
文希带来一大束白花,把鲜花扔到墓穴里,泥土覆盖过曾经鲜活的生命。此时天空落下小雨,空气中只剩下湿润的泥土清香。
“文希。”陆离背对着她,忽然开口,“你现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下。”
文希担心地:“可是……”
“我没事。”她仍是头也不回,却语气平静,“我回去再给你电话。”
文希想了想,谅解地用力抱了抱陆离的肩头,眼泪却止不住流下来。她说:“这伞留给你……”
陆离摇摇头,仍旧面朝墓碑,背对着她。
文希了解她这个朋友的个性,她唯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转身,却愣了一下。
公墓那边高高的树木下,停着辆小黑车,一身黑衣的穆川站在车旁,只看向陆离这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他朝文希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文希点点头。
经过他的身边,文希低着脑袋快步走过,直到走远了,才站在公路那边回头看。这时天色更为阴沉,雨点渐大,陆离一个人站在雨中,不发一言,穆川也只是倚着车子而立,并未上前。
文希叹了口气,打着伞走远。
、葬礼(二)
雨越下越大。
陆离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地任由雨水落在身上、脸上。头顶上方什么时候撑起一把伞的,她并没留意到。
直到一把声音在她身后低声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