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已深。
月明,月如钩。风中充满了花香,山坡后隐隐有似鹰似马的啼声传来,篝火洪亮,人声欢笑。
篝火上架着一只山鸡野味,鸡皮已烤得脆黄,香气并不浓,却有着奇特的魅力,勾得人馋虫大动。就着花香,别有风味。
戏蝴蝶笑道:“你这两张嘴,唯一能让我记挂的好处,便是你的烤鸡了。”
荆如衣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说话。有的时候,不说话就已是最好的证明。
篝火旁摆满了十来个小小的罐子,罐子里装着的是各式各样不同的佐料。
篝火红火,卿人正转着叉着野鸡的银叉子,一面烤,一面用个小刷子在野鸡上涂着佐料。
他似乎已经将全副精神全都放在了手里这野鸡上,认识他的人初次见他烤鸡的时候,都无法想象两张嘴的卿人也会有如此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时候。
戏蝴蝶对他说话,他也没有招呼。
他烤鸡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管的。无论有什么事发生,也要等他鸡烤好之后再说。
他常说:“鸡是人人都会烤的,但我却比别人都烤得好,就因为我比别人专心,‘专心’这两个字,就是我烤鸡最大的诀窍。”
戏蝴蝶等一众好朋友,每每见到他烤鸡时,都会忍不住打趣他。这一次,戏蝴蝶也同样没有忍住。
他笑道:“若你将这份专心放在修道上,怕我早就落下你一大截了。”
香味越来越浓了。
戏蝴蝶又道:“你的道行若有你三层的烤鸡功夫,怕你早已名震天下了?”
卿人不理他。
戏蝴蝶摇头叹道:“实在可惜,可惜啊。”
卿人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道:“被你一打岔,一分心,这鸡的滋味一定不对了。也只能让如衣将就一下了。”
荆如衣火红的脸蛋,配着火红的篝火,羞涩一笑,不说话。
戏蝴蝶笑道:“最美的心意,加上最好的菜,才能吃出最美的味道。这最美的味道,既不是为我准备的,那早点吃,总比坐在一旁,干流口水的好。”
他也真不客气,撕下一个鸡腿,就大吃了起来。
卿人苦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一向爱花痴情的戏蝴蝶竟然也变得无赖起来。”
戏蝴蝶咽下嘴中流油的嫩肉,眨巴眨巴嘴,又笑道:“那是因为他跟一个长着两张嘴的无赖做了朋友,无赖自然只能跟无赖做朋友,所以他也就不得不变得无赖了。”
听着实在有趣,刚刚接过卿人另外一个鸡腿的荆如衣,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卿人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苦笑无奈道:“难怪世人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原来教会一个新无赖,那老无赖竟还要受这等苦。”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道:“不过,有一句话,却是你说错了。”
戏蝴蝶道:“哦,什么话?”
卿人撕下一块胸脯肉,笑道:“我若是像烤鸡这般认真修道,怕是到死,也无法知道道究竟是什么了。”
戏蝴蝶拿开鸡腿,问道:“为何?”
卿人没回答,却反问道:“我问你,我是不是个懒人?是不是从不喜欢作难的事?也从不喜欢想难的问题?是不是喜欢吃喝玩乐,从来就闲不住啊?”
说完,卿人将胸脯肉塞进嘴里,美美吃了起来。
戏蝴蝶默然,却恍然大悟,面露喜色。他不是个善妒之人,朋友每次的成功、进步、喜事,他都会真诚高兴,一如此刻。
一会儿后,他叹道:“很多人都以为修道便是清修、苦修,却绝没想到天下还有你这种人,天天玩着,也能得道。”
荆如衣突然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叫做本性而为,我红衣姐姐跟我说过,所谓修道便是坚持本性。修道之士,何时明白本性,何时坚定本性,便是他得道之时。”
说完,她高举着葱白右手,昂着小脑袋,嘴角挂着难掩的得意笑意,实在可爱。
卿人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你这红衣姐姐好生厉害,寥寥数语,就直指修道本质,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戏蝴蝶也同样好奇地看了过来。
荆如衣兴高采烈的神色,顿时一收,委屈地低下小脑袋,轻声说道:“红衣姐姐不让我将她的事告诉别人的,如衣答应过的。”这一刻,她宛如不胜凉风的娇花,我见犹怜。
见此,喜爱之心顿时又增了三分,卿人赶忙笑着安慰道:“那就不说,不说。”
一旁,戏蝴蝶也转移话题道:“世上贪玩之人那么多,他们为何不如你一般,修的了道呢?”
卿人秒懂,立即回道:“因为,他们不懂玩。”
戏蝴蝶接道:“不懂?”
卿人点点头,道:“不懂。嗜赌之人,往往被赌桌玩。好色之人,往往被女人玩。贪财之人,往往被钱玩。权谋之人,往往被别人玩。这些人看似玩得顺溜,但其实他们自己才是被玩的那一方。世间之人大多如此,所以他们悟不了道,更修不了道。”
戏蝴蝶又问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什么人?自然是那些苦修、清修之人了。
卿人似是起了谈兴,笑道:“你说世上到底有多少真和尚、真道士,又有多少假和尚、假道士?”
戏蝴蝶叹道:“不错,总是真的少,假的多。”
卿人又撕下块肉脯,道:“真的自得其乐,假的天天心里叫苦。乐的能得道,苦的却碌碌无为,有时候苦尽甘来这话,就是句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