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芙的画室,就在正院的西厢房。
初雪早就听人说过,这位王妃嫁过来之后的第二天,何姑姑请她捡视一下皇家赐给她的首饰珍玩,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将单子塞给了自己的乳母董嬷嬷:“这些东西放进库房里就成了,姑姑办事如此老道,难道还会少了咱们的?何须检视 ”
说完,她又交代董嬷嬷一句,若有字画,一定要挑出来,即刻拿来给我看。
这件事情被府中下人传为奇谈,这样视珠宝为无物,却如此紧张字画的女子,实在太稀罕了,这位王妃娘娘可真不是一般女人。
雨儿拿着钥匙开了西厢房的门,几人还未进房,鼻中就闻见一股淡淡的异香,高湘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房里点的是什么香,可真好闻呢!”
若芙道:“这是江南特产的百合香,把它熏在画幅上,可以防潮防虫。”
说完,又示意雨儿将窗子全部打开。
二月虽然春寒料峭,可是上午的日头却足,窗子一打开,明亮的光线就无遮无拦地洒进了房中。
初雪一进房,就觉得眼花缭乱,只见四壁墙上,挂满了一幅幅画卷,有山水,有花鸟,有人物楼阁,房中除了窗前有一张紫檀木大书案及两把椅子之外,只有墙角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缸,缸中插满了画轴,多余的摆设一件也没有,这可真是一间名副其实的画室!
若芙上前几步,走到南墙的一副画前,用手摩挲着画面问:“你们觉得这幅画如何?”
初雪仔细一看,只见画中是一所宫殿,被云雾围绕,宫殿上方,是淡青色的天空,空中一群雪白的仙鹤展翅飞翔,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娘娘,难不成这就是宋徽宗的瑞鹤图?若果真如此,臣妾们今天可算是饱了眼福了。”高湘忙问。
若芙微微一笑:“这题跋上不就是宋徽宗的题字么,我这里可没有赝品。”
初雪虽然不懂得鉴赏画,但是读过不少书,当然知道宋徽宗瑞鹤图的珍贵,她没想到若芙的手里,居然会有这样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看出了初雪目光中的惊异,若芙主动解释道:“我家虽然略有些薄底,却也给不起这样贵重的陪嫁,实不相瞒,这是我和王爷初次进宫拜见皇爷的时候,皇爷赏赐给我的。”
高湘一听此言,心头不由得一紧,暗暗咬了咬牙。
她想,自己的家世背景并不比陈若芙差多少,若芙的祖父是皇爷的老师,可是她爹爹也是未来皇爷的老师,当年的陈皇后不也是以帝师之女的身份嫁给皇爷的么?
若是自己被封为正妃,那么眼前这幅无价之宝《瑞鹤图》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这里,高湘又看了一眼初雪,每次一看见她,高湘立刻就会想起自己在张居正那里所遭受的屈辱和痛苦,过往几年里,那几乎要把她给逼疯掉的,爱而不得的强烈的恨意。
要不是有这个姓陈的女子挡在里头,自己早就坐上了正妃之位,想怎么折磨初雪泄愤,都可以随意。
初雪对若芙笑道:“皇爷出手果然大方,最要紧的是对了娘娘的脾性,若是金银珠宝,只怕再价值连城,也难让娘娘如此爱不释手。”
听了初雪的话,若芙心底十分舒服,这份舒服不是因为她话里凑趣之意,而是初雪眼神中流露出的认同感,她十分理解若芙对于画的痴迷,而这份理解,是若芙在王府中第一次感受到的。
于是她走到那尊巨大的青花瓷缸前,在那些画轴中挑挑捡捡了一番,随后抽出两轴,对两人道:“这两幅腊梅图,是我闲来无事的涂鸦之作,送给你们二人,挂在房中当个摆设吧。”
两人连声道谢,上前接过画轴。
初雪拿着画轴,回转身子的一刹那,突然看见东面墙壁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挂着一副画,画中的少女身穿藕荷色衣衫,挽着飞仙髻,手执团扇,正在扑打一丛芍药花上的彩蝶。
那少女眉目温婉,面容秀美,正是若芙,只不过,画中的若芙,一脸的娇憨笑容,那股子活力,简直是力透纸背,而眼前的若芙,人虽然还是那个人,可是却无精打采,眼神永远都是黯黯的。
初雪不觉走到那副画面前,轻声道:“娘娘,您这画像画得可真传神呢!”
还不等若芙答话,初雪又发现那幅画像右下方,写着四个工笔小楷:“雨润江南”
雨润江南!多么熟悉的字,她自己也有这样一副画,怪不得这幅画如此传神,原来是林润的手笔。
初雪回过头,兴冲冲地道:“有林润这样的大家为娘娘画像,几百年后,您的像也会成为价值连城的珍宝的。”
猛然听到林润的名字从初雪嘴里说出来,若芙心头一震,脸色登时就变了。
初雪看着若芙,立刻就察觉到了她表情的急剧变化,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可也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合适,于是又笑道:“听说宫里头有座万珍楼,里面全是好字好画呢,哪天要是有福气去看一眼就好了。”
高湘拿了若芙所赠的画轴之后,便摊在书案上细看,并没有看见若芙的脸色变了,于是接口道:“若论如今天下的绘画名家,林润自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听说此人十分年轻,而且是皇亲国戚,不知是宫里哪一位娘娘的内侄呢。”
听了高湘的话,初雪不由得想,宫里好像没听说过有姓林的娘娘啊!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雨儿开口了:“娘娘,时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