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庄梦蝶也会经历如此凄凉的处境!关千剑心中一阵快意。
在道旁一棵大树下,数百人围在一起,犹如火山口;只是中间不发出一点声息。
林泉逐层剥开人群,挤向中心。让开道路的人一看后面跟着关千剑,无不怒形于色,更有甚者,口中咒骂,左手成爪,拿住了他的领口,右手握拳,便要向他身上招呼。
林泉急回头喝止道:“师兄不可动粗,是掌门人要见他!”
林泉是庄梦蝶的亲传弟子,在六如门中远较一般二代弟子地位为高,甚至隐约间可与十长老并列,因此他的话没人敢不听。
但手上虽然不敢放肆,嘴上脸上却仍然不肯轻饶。关千剑一心息事宁人,只得装孬。
等到钻进人丛,就见庄梦蝶坐在地下,——随行没带坐椅,众人只好脱下身上穿的外袍垫着,——他背靠在树上,头歪在一边,眼睛半睁半闭,身边一大滩血迹,嘴巴胡子上虽经人仔细擦拭,仍然有些少残留。
“好好的怎么又突然吐血?难道龙在天重出江湖,把他打成重伤?还是遭人偷袭?可是身边这么多人,他不曾落单,他自己武功又是如此之高,任谁也不好下手啊!”关千剑满心疑惑,却又不便询问。
周四方和一名长老分从两边扶着庄梦蝶。见林泉带着关千剑来到,周四方凑到耳边轻声道:“师父,小贼来了,您要如何处置他?”
庄梦蝶吃力地把眼睛多睁开一线,想将脸摆正,脖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呃……”
他喉咙里发声,显得十分沙哑,让人想到他只余下最后一口气,正在挣命。
他的舌头还在动,声音却断绝了。
“师父!”
“老掌门!”
“千万撑住啊!”
“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六如门怎么办?”
紧紧围在周围的圈子,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呼叫,迅速缩小。
“大家安静!请安静!掌门有话要说。”周四方止住众人的呼声,把耳朵凑到庄梦蝶嘴边。
可是什么也没听到。
“师父,姓关的小贼已经带到了,”周四方抬起血红的眼睛,恶毒地扫了关千剑一眼,“您要怎么处置他?师父你不需开口,以免劳神,我说出您要处置他的方法,如果您觉得没错,点点头就可以。”
庄梦蝶闭眼,点了一下头。
“您是否要将他带回六如门,关押在地下水牢?”
关千剑一听地下水牢几个字,真是气满胸膛,睚眦欲裂,就要上前破口大骂。林泉忙伸手拦住,示意他不要造次。
“呃……”庄梦蝶只是喉中发声,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周四方又问:“您的意思是关在地下水牢不能永绝后患,为斩草除根,现在就把他就地正法吗?”
“……”这次庄梦蝶连声音也没有了。
周四方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抬高了声音问:“师父的意思是,要弟子立刻取他项上人头吗?”
没有声音。
周四方狂喜不禁,示意林泉代替他扶着师父。
林泉一到位,周四方立即站起来,望着人丛,环视一周,朗声道:“各位同门,掌门有令,将大仇人龙在天之后关千剑,就地处决!”言毕拔剑。
关千剑看他脸色坚决,庄梦蝶又的确生命垂危,不像作伪,心念电转,刹那间想到: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到了!他们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就算我全力反抗,也无异于螳臂挡车,但作为一个习武者,我岂能任人宰割?就算是死,也要战死!也要在对武道的不懈追求中死去!就看这些高手能让我在临死之际,参悟到怎样的境界,那也就是我这一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但一转念又生出疑虑:万一这仍只是一场戏,目的在逼我现形,我岂不是正好堕入彀中,惹人耻笑?
“沙、沙、沙、沙……”周四方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两人本来相距不足一丈,周四方虽走得慢,转眼已到面前。
“小贼,你猜,和我动起手来,能支撑几招?”
“我猜,和小贼动起手来,我支撑不了几招。”
周四方撇嘴冷笑,对他口出不逊丝毫不放在心上。“难得你有自知之明。那么我若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乖乖地引颈就戮。你该不会有异议吧?”
关千剑听到这一句,显然对方再无逼他出手之意,心中再无疑虑,眉心一沉道:“你太小看我了。对我来说死虽然并不可喜,但若不得不死,我倒觉得手握着剑、心想着剑道而死,也算不枉此生。”
他说完右手五指一张,还未抬臂,即仿佛感到剑已在手中。
他的内心一片空明。
他感到自己从未有过如此清晰强大的剑意。
他坚信,这生命的最后一战,一定会引领他窥探到武道中从未体味过的全新境界,甚至,战胜周四方都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扫兴的是,这时旁边竟有人说话:“这人身系宝剑秘籍的下落,真的要于此时杀他吗?他死不足惜,只是要想再找回本门的宝物,恐怕还要多受历几番周折……”
说话者是个年近七旬的长老,一向老成持重,行事谨慎。
周四方不悦道:“掌门人法旨,谁敢违背?至于宝剑秘籍,师父说过,不论现在何处,落在谁的手中,终有一天要回归本门,这一点,唐长老尽可以放心!”
唐长老却想:“老掌门若在世,仗着绝世武功,自然不必担心,但眼见他老人家命在顷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