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兔道,“你怎么能肯定,你爹有了别人后,心里就一定会没了你娘呢?就比如你喜欢三姐,就不能再喜欢小静姐姐了吗?”
雷寅双愣了愣,抬手抓抓脑门,烦恼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感情。夫妻之间的感情,应该是一对一的……”
“可你娘已经不在了。”小兔冷静道,“别说你爹是个男人,就是寡妇,朝廷都是鼓励再嫁的。前些天学的苏东坡的那个‘十年生死两茫茫’,你可还记得?便是他后来另娶了,也不代表他就忘了前头的那个啊。回忆起来的时候,他不是一样记得‘小轩窗正梳妆’的旧人吗?一样记得往日的情义,还是会为了亡妻伤心难受。对于死了人来说,这样应该就够了吧……”
这么说着时,他的心头不禁一阵迷茫。前世的他死了后,有谁会真为他伤心吗?算来算去,怕也只有他外祖母会为他落两滴泪了。便是虎爷,怕也只是遗憾居多……
“而且,”他又道,“你娘原是迫不得已才丢开你爹先走一步的,我想她大概也不会希望你爹以后的日子里总孤单一个人。人都是害怕孤单的,所以才总想给自己找个伴。可很多时候,因为这个那个原因,那个伴未必能够跟自己共度一生。我总觉得,便是一路作伴的人先走了,只要他死后还有人记得他,那他就不算是真的死了。只有不被人怀念的人,才是真的死了……”比如,前世的他。
亏得此时雷寅双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且她的想法一向古怪,倒也没有觉得小兔这副孩子模样说着大人的话有什么奇怪之处。而小兔的话,也叫她心头蓦地一动。于是她紧了紧手里的小兔爪子,叹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差不多的说法来着——说,夫妻就像是同乘一辆马车的两个旅伴,一方到了地方下了车后,另一方也不需要觉得遗憾,更没必要停在原地不动,他应该带着过去的美好回忆继续往前走。只要他没有忘掉共同的过去,哪怕后面他又遇到别的同伴,也不代表他就是变心了……”
在烈日当空的午后,小老虎站在被太阳晒得泛着白光的青石条板街上,回头看着小兔,笑道:“谢谢你,我有点明白了。”又摇着他的手道:“亏得有你。我心里这些话,若是跟三姐说,怕是我还没说完,就得被三姐那根毒舌刺得满身血了。小静姐姐倒是不会气我,不过十有八-九又要拿那套什么人伦纲常的大道理来教训我。至于板牙,切,臭小子一个,什么都不懂。”她伸手揽过小兔的肩,拿脑袋顶着他的脑袋笑道:“亏得我从河里捞了一个你。如今有了你,我再不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