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飒和郑太扭头看去,只见雷盯着在风中飘动的窗帘,目光显得迷离而恍惚。
“为什么?”白飒的冷笑更深,“因为人之劣根本性,因为人的贪婪**!”
“怎么说?”郑太不解。
“你没瞧见刚才的混乱吗?没捡到钱的想要捡到,捡到钱的想要更多,那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字:抢!而谁又愿意让别人抢走本来可能会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于是不可避免就有了战争。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
“早知道我就不扔那些钱了,”郑太后悔道,“或者平均给他们每人发一文也是好的,那就不会有这场混乱了。”
“未必。”白飒摇摇头,“有一句俗语你别忘了,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一文还想两文呢!可每人手里就只有一文,怎么办呢?还是只有一个字:抢。我看,最后难免还是会变成战争。”
“那,按照你的说法,就没办法阻止战争了吗?”
白飒的解释让郑太大惑不解,这些理论大大违背了他的平生所学,可听上去似乎又很有道理……
他暗想,等回到家,一定要跟老师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白飒咧嘴一笑,道:“所以啊,我从来就没瞧得起人类过。”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一样。”郑太嘀咕着,又抬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有消灭了人的私欲,才不会有战争。”
“消灭私欲?!”白飒哈哈大笑,“你觉得这可能吗?”
“可能!”郑太郑重地点点头,“只要教化世人,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礼义廉耻,那就不会再出现像刚才那样的事了。”
白飒从来就不相信教化的功效,冷笑道:“连孔夫子都说‘食色吾所欲’呢,想要让人类断绝私欲,除非你不是人。”
他看看一直没吱声的雷。雷仍然以迷离的眼神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似乎是在若有所思。
“你怎么看?”白飒问。
雷眨眨眼,以一种类似自言自语地声调轻声吟唱道:“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闲……”
白飒浑身一震,两眼不禁放光,接着唱道:“……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于是,在冬日那似醒非醒的朝阳下,在离怀南古渡不足三里处的坑洼官道上,响起一阵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歌声。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问你何时曾看见,这世界为了人们改变,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是否就算是拥有春天?……”(注:李宗盛词)
***
一江春水向东流。
由于铜山的阻挡,怀河在距离古渡口上游几十里的地方向北拐了一个“门”型的弯,然后又在下游几十里的地方,被十万大山夹道形成的险峻峡谷重新迫向东方。因此,水流相对平缓的怀南古渡便成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它还是吴越边境时,肖恩曾经来过这里。但即便是在那时,这古渡口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聚集过如此之多的士兵。
当他看到那些前越士兵拥堵在刻有“怀南古渡”四个大字的石碑下,焦虑不安地相互询问时,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当他站在马车上,越过众人头顶远远看向渡口,却只看到码头边一片密密麻麻的褐色郑军制服后,预感顿时化作现实。
“看到什么了?”白芷问他。
肖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警告身后车厢里那些“劫持”了他的人。
这时,白飒也探出头来。
“又怎么啦?”
他不耐烦地一抬头,却正好看到一个人影如鬼魅般飘过人群头顶的上方,向着马车飞来。
一个虽然满头白发、却其实并没有那么老的“老”太监……
白术!
“坏了,快跑!”
白飒大喊一声,也顾不上郑太和雷会怎样,推开肖恩就跳下马车,没命地往人群里钻。
肖恩毫无防备,立刻被他从马车上推了下来。
也幸亏车旁挤着不少前越士兵,他又是一个练家子,反应快,这才没被摔个狗啃泥。
狼狈地站稳身形后,肖恩愤怒地转过身去寻找白飒的人影,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身材干瘦的白术拎着白飒的脖颈,就如同一只鹰隼叼着只肥美的大白兔般,从人群的头顶又飞了回来。
白术……那个整天挂着谦卑笑容的唠叨老太监竟然是个武功高手!
肖恩惊讶地大张着嘴。
也难怪那个小太监会有如此身手了。
他还没从吃惊中回过神来,身后又传来一阵盔甲叮噹,扭头一看,那些前越士兵早就分到了路的两边,中间露出一队盔明甲亮的王家卫队。
队伍正中,郑王铁青着脸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威严地注视着那辆斜在官道旁的马车。
此时郑太也钻出了马车。看到父亲,他赶紧低了头默默下车,站在一边等着父亲的发落。
郑王勒住马冷冷看着儿子,见郑太垂着脑袋一付认命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言不发地挥挥马鞭,立刻有人拉来一匹马。
郑太垂头丧气地爬上马背,那人却并没把缰绳递给他,而是当他是个孩子一样替他牵着马,把他领到郑王的面前。
郑王又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