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后来尽职来了多个电话,堪称详尽,堪称惊险。
韩应钦进手术室了。———看见吴老二了。成功避开吴老二了。————看见好多军装大员了。有些颇为面熟,都是高老庄的常客。也成功避开了。———韩应钦出来了。情况还好。头部伤势不重,主要背脊受伤。今晚估计还在术后昏迷期内,明早有望清醒。———今晚守夜安排了专门人员,已用“亲属”身份占得一席,可于午夜后,夜深人静之时,将犰傻子伪装引入病房,注意,一定要有“月黑杀人夜”那样的“夜深人静”时,因为,韩帅负伤事件重大,往来的大小侯爵太多太密。———肚子饿了,准备宵夜一份犒劳。
高犰和荷兰都松了口气。又躲躲藏藏地出去找了个地儿进了晚餐,带了饭盒,再次返回北军总楼梯间,后来人来人往之时,也躲进洗手间一段时间。
抽烟,玩手机,只等“月黑杀人夜”那样的“夜深人静”时鸟————
18
夜晚,很多地方味儿不同,夜店,是脂粉,医院,是消毒水。
黄东东十分逆天,硬是守着了一个“月黑杀人夜”那样的“夜深人静”,把痴心的衙内“引入室”。
东东与荷兰交头接耳:“她脸怎么这么红?”
“才睡醒,又做了个春梦。”
“春梦?”
“嗯,嘴里嘟囔,‘哎呀,真是暴敛天物,《牡丹亭》讲得就是小姐杜丽娘在花园中做春 梦而死,又因公子柳梦梅的情深而还魂。老外常常看不懂:他们发生了什么吗?手都没拉一下。咳,国人笑言:生死爱欲,什么都发生了。——神交超越交,东方人的yunyu呀,鬼佬懂什么——’”
“我真是佩服你!她说的梦话你每个字都记住了?”
“那当然,你不知道这次失忆的她有多神奇——”
交头接耳的哥儿姐儿确实有些为此时的神经犰犰着迷。
你看她,
双颊酒红滋,眼含春含露,嘴儿轻合,侧面看一个嘟嘟蒙蒙宝儿。
就算此刻病床上趴着的伤病男人妖惑的人心颤颤,———男人背部受伤,只能俯趴,头上缠着白纱布,却丝毫不影响强悍的魅气!——集权力与霸气,杂洒脱与个性,如此一个大妖大祸俯趴着,熟睡。每一份呼吸都是诱 惑。———却,哥儿姐儿依然将全情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内心如鼓的女人,面容平静如鼓皮。
希冀滚到鼓手的怀抱之中。鼓手此时却在沉睡,鼓,爱上了自己的一鼓作气,和万分豪迈。也许,还爱上了自己的多情、f。
高犰一步一步走到床头,微歪着头看他,
突然想到李白和波德莱尔对性感的理解真是不同。李白的性感是“一见钟情”,波德莱尔的性感是“最后一瞥”。
高犰注视着他,仔细分辨他的性感属于哪一类,最后,实在分不出个界限,两者兼有吧。
相逢红尘内,各揖黄金鞭;万户垂杨柳,君家阿那边。
李白的《相逢行》二十个字,都是大白话,却把一见钟情的暧昧与美感诠释得耐人寻味。也许是踏春,肥马轻裘的富家公子,不免对擦肩而过的谁家小姐动了心思,彬彬有礼地搭讪,那小姐也款款回复,留了个地址,我的家就在那垂杨柳的万户间。——这是古典的相遇。
高犰朝床头又挨近了一步,膝盖都碰到床边,头更歪,看着他更仔细,
同样是陌生人,波德莱尔带来了现代都市感的体验,深入骨髓的美感来自于不可再现,这就是最后一瞥。
“大街在我的周围震耳欲聋地喧嚷,走过一位穿重孝,显出严峻的哀愁,瘦长苗条的妇女,用一只美丽的手,摇摇地聊起她那饰着花边的裙裳,轻捷而高贵,露出宛如雕像的小腿————我像狂妄者浑身颤动,畅饮销 魂的欢乐和那迷人的优美,电光一闪,随后是黑夜!——用你的一瞥,突然使我如获重生的,消逝的丽人,难道除了在来生,就不能再见到你?————”
高犰轻轻叹口气,胸中一窒。想着波德莱尔的《黑寡妇》,灵魂都为之颤栗!恰如此刻再仔细端详他之后,胸 口处深切涌动着的,———在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惊魂夺魄,不是占有之爱,发展之爱,而是雷击之爱。一个人死了,重生,另一个人却无知无觉。———
可想,再见韩应钦,亲见韩应钦,高犰内心如何猛击!
她突然轻轻抬起手,朝东东跟荷兰那边招了招,示意他们出去。
东东蹙眉前一步,“你别胡来。”
荷兰把他拉了出去,“她能怎么胡来?就算胡来又怎样,那是她男人——”
说得对,这是她男人,她想怎么着还得报告党和政府不成?
高犰在床边坐了下来,弯腰脱了高跟鞋。她没穿袜子,立即就露出那双脚清秀可掬。笋一样细嫩,月一般皎洁,r色清亮,仿佛两杯麻姑酿造的春露。那脚趾就如青熟的白芷果,指甲翠色浮起,越晃越硕。
轻轻挪动,她侧躺在了床缝儿边。这样,他侧过头来的脸,她全心全意凑上前去的脸,相隔不过呼吸间,——
酸犰犰想拽几句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