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马夫,有姓有名有字,敢和他宣国公动手?朱钦可不信这话,他微眯起眼道:“阿月,他到底是谁?”
“好说!”陈介琪抱拳道:“我原是十万大山三十六寨龙河岭当家。”
广西那个地方,多山,山峰陡峭连绵不绝号称十万大山;广西那个地上,山高皇帝远的,贪官污吏横行,又有很多的人占山为王,建立了许多的山寨,这些山寨黑吃黑的相互吞并,或是好商好量的相互联合,就有了叫得出名头的三十六座山寨,陈介琪是龙河岭寨主
。
朱钦只拿斜眼瞥着陈介琪道:“原来是个山贼。”
陈介琪捋了捋衣袖道:“我已接受朝廷诏安,现在是翊卫校尉。”
广西地少山多,沼泽瘴气毒虫蛇蚁遍地,要打死那班子妖魔鬼怪太费力气了,所以朝廷恩威并使,诏安了许多,从五品六品到七品,赏赐了出身,翊卫校尉是正六品,是个官,是武散官,有官无职,也就是让这些草莽稀罕稀罕,对于朱钦这个一等公来说,翊卫校尉算个球,不过是朝廷花几两银子暂且安抚这班山贼罢了。
朱钦暂忍下了鄙夷之色,只问李月道:“他可是汉人?”
“反正不是汉人。”陈介琪说得一口纯真的官话,看着样貌,和汉人也没有区别。
朱钦抬起眉对着陈介琪道:“你倒是有胆量,敢上京来!”
陈介琪笑一笑道:“怎么不敢呢,你还能一怒之下杀了我不成。”
既然受了朝廷的诏安,接受了朝廷的官位,不管陈介琪占山为王的时候做了什么,都已经一笔勾销,朝廷不予追究,朱钦还真不能斩杀了他。
朱钦像一只公牛一样,鼻翼呼哧呼哧扇着,对李月道:“他跟着你干什么?”
陈介琪也转过头来看着李月,这个男人还很年轻,二十七八的样子,身体精瘦,肩宽腰窄,他看着李月的目光幽幽暗暗,像是男人在饮过三杯两盏之后,真是色胆也肥了,就那么眼波流转直盯着自己感兴趣的女人。
朱钦忍住再次拔拳的冲动,想确定李月的态度。
“我不是说过了,我八百两银子雇佣了他做我的马夫。”李月露出郑重的表情道:“我的女儿遭人截杀,虽然有襄王殿下的围护,当时的马夫,也是拼了命的护主周全,再说贵府太夫人出事那天,也有马夫护主不力之责,所以我为了安危着想,真是花了大价钱雇佣了这个马夫。”
朱钦冷静下来沉默片刻,道:“阿月,你在京城的安危自有我负责……”
“不必了,宣国公!”李月微昂着头,她本来就站在院门口的台阶上,此时就微微睨视着朱钦道:“你顾着女儿就好,我和你之间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好也好,歹也罢了,不劳你费心。”
说完李月手提着裙摆转身,逶迤拖地的长裙在地面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裙裾上一株株绿意盎然的惠草随着裙摆飘荡起来,暗织的银线在暗沉的暮色中泛着闪光,像是折射的露水,有那种生机勃勃的朝气。
“阿月,我没有无礼的想法,你既然来了京城,就算是我略尽一尽地主之谊……”朱钦追上去和李月说话。
陈介琪挡在中间,挑眉道:“不劳你费心,夫人的安危由我亲自鞍前马后的,护卫着呢!”
亲自两个字,陈介琪明显加重了语气,满满都是挑衅的意思。
朱钦是看不上陈介琪这种出身的,但是他知道李月是有那种豁达的,平生酬一知己,倒是不问英雄出处,所以朱钦是深锁了眉头,紧拧了拳头,走在了擦枪走火的边缘。
李月灵巧的折过身来,迅速的插在两人中间,一手抵在朱钦的胸膛,用劲把朱钦推了出去,牵动了嘴角,浅浅一笑,眼中染上了愠怒道:“宣国公,我的私事你无权插手。”
转过头来,对上陈介琪,不可言说的二月春情尚在缓缓浮动,萌芽生长,李月嘴角垂下来,笑意却流转在眉梢,也是一手抵在陈介琪的胸前,没用了劲力,只是虚挡而已,换了另外一种语态,有点轻柔的,有点无奈的,又有点纵容的,蚊声说道:“你消停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