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使臣与新任郡守来的那一日,楚昭和宁玉瑶也混在了围观的百姓中,挤在街上看热闹。这些动静传得极快, 不多时,街上的人便知晓换了天的事情。李恪被削去官爵,而逃逸在外的前任平安县令张浩然也被抓了起来,关在囚车中押解到京城问罪。
宁玉瑶轻笑了一声,摇头道:“没想到李恪还真不得民心,道上这么多人拍手叫好。”恰好两人走到了百宝阁的附近,那儿的百宝竿上又放置着新的宝物,引得想要的人上前一试身手,他们似乎没有被外头的动静给打扰,一心沉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宁玉瑶亲眼看着有人被那老者请入了百宝阁中,她的眉头蹙了蹙,低语道,“光王招揽门客的事情还在继续?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在京中与文人士子一道附庸风雅便罢了,到了外头还有武者。”
楚昭的眸中藏着浅淡的笑意,她垂眸凝视着宁玉瑶,低声道:“你好像对光王抱有很大的不满?他不也是你的兄长么?”
宁玉瑶横了楚昭一眼,哼声道:“之前也同你说过了,皇室之中不如寻常家族。我的兄长只认太子一人。我之前听嫂嫂提到过,光王所做的一些事情已经逾矩,使太子为难了。很可能他已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顿了顿,宁玉瑶又道,“你们将军府与光王也比较亲近吧?”尤其是你楚昭!后面半句话被宁玉瑶吞了回去,可是脑海中免不了开始浮想联翩,如果楚昭没有被强行加上这道婚姻,她会不会是成为光王正妃的最好人选?不过听说光王倾慕秦仪已久,而秦仪则是一心想要嫁入太子府中,那些关系还真是乱得很。
楚昭不与宁玉瑶争辩,如今将军府就算想要倾向光王都不成了。父亲一直刚正不阿,就算与光王府往来多,可真要到那种时候,定然是以天子旨意为准,只辅佐嗣君。垂眸沉思一会儿,她轻轻问道:“你在给太子的信中提到了百宝阁一事么?”
“自然。”宁玉瑶一颔首,面上流露出一丝丝的小得意来,“要让兄长好生防范才是。”
当朝太子文治武功都尤为出色,比起光王的洒脱fēng_liú,他温柔敦厚,自有一番贤君气度。太子登上那天子位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楚昭也不想看见皇室生出这等纷乱。可是百姓不甚在意,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必然会受到波及。只能期待着光王平息那一份不该有的心思了。
“你在想什么?”宁玉瑶见楚昭沉默不语,顿时流露出几分不满来,她猜测道,“你难道是在替光王找说辞么?”
楚昭摇头否认道:“不是。”
宁玉瑶瞪大了眼睛,势将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在想什么?”
楚昭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宁玉瑶的面容,直到她承受不住这等灼热的目光别过脸去,才莞尔一笑道:“想在雾余水畔,红杏林中,等月明华屋之时,斟酒满金樽,听公主您抚琴一曲。”
宁玉瑶稍稍一愣,她才不信楚昭说出的话语,可面上仍旧飞起了一抹莫名的红晕。所幸已经别开脸去,不让楚昭瞧见自己的神情。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她应道:“如今六月了,哪里能有红杏林?”
楚昭低笑道:“六月菡萏为莲,茉莉来宾,可取代杏花,公主可愿奏一曲?”
宁玉瑶怔愣片刻,矜声道:“等空闲了再说吧。”这话一出倒是楚昭失神了,还以为宁玉瑶会以“琴为知音者奏”一类的话语来推脱,却不知应得如此爽快自然。楚昭面上笑意更浓,握住了宁玉瑶垂在身侧的手,凑到了她的耳畔低语道,“那到时候我便洗耳恭听了。”
平陈的事情告一段落,二人在客栈中停留了几日便收拾一阵继续往南行去,六月风光极好,柳色照眼明,梧桐夹道青,自在快活使得二人都放下了心中所忧虑之事,一下子更是想不到回京这一着。
淮安城西侧的淮湖,远处峦蔼浮动,两岸杨柳依依,一艘艘精致的画舫行在水上,时不时传来琵琶、古琴以及妙曼的歌声。在众多的画舫中,一叶扁舟撑开了一条线,正缓缓而来。而自扁舟上传来的笛声更是响遏行云。
“咱们这一叶小舟也太寒碜了吧?你又不是没有银子置办一艘画舫,再请三两个姑娘,倒上四五盏淡酒,多自在。”宁玉瑶是第一次坐这小舟,平日里只在画中瞧过,等到人在其上,心中有些忧虑,又有些新奇。李梦阳扮作了船夫撑着竹蒿,而楚昭则是在船头吹笛,衣袂在荷风中翩翩而动,清绝孤高如谪仙降世。
一曲毕,余音在耳,缭绕不绝。
“没想到你还擅长吹笛,远胜宫中的乐师。”宁玉瑶看着转眸凝视着自己的楚昭,托着下巴又说道。
“我会的事情可多了。”楚昭走向宁玉瑶,颇为自傲地挑眉一笑道,“非不能为,只是不愿为也。”
宁玉瑶轻笑一声道:“譬如吟诗作对?”都说将军府的三小姐腹中皆是草莽,除了寻欢作乐,便只会与人搏斗,根本就不像是个大家闺秀。“楚大公子也被人称为一等一的纨绔,可不管是文才还是武功都在众公子之上,你在府中颇为受宠,自然是与两位公子一道学习,他们会的东西,想来你也不差。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糟蹋自己,让自己变得声名狼藉?”
楚昭耸了耸肩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哪里管得着?我只需要自己快活自在就好。何必束缚自己的天性呢?你瞧那些人坐在精致的画舫中,未必身如怀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