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掀了掀眼皮子,将疑惑深藏在了心中。娘亲去世已经快满一年了,她也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去墓前坐坐。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娘亲和父亲之间的感情,但是她始终不明白,娘亲为什么总是向南方张望。“你的模样酷似南人。”这是昭阳公主在不久前说得话,难不成娘亲便是晋国人?
第20章 凤栖梧
墓在城西的望龙坡,依山抱水,倒是个风水极佳的地方,听闻龙脉的支脉从此处经过,站在这一处远眺,能够瞧见那浮在山上的似龙云气。当今天子不在意这点,这一块地原本就是他赏给将军府的。楚昭想同两位兄长一道,可恰好他们都事外出,只好一人纵马来此。她拎着一坛清明酒,坐在了墓前絮絮叨叨了一阵,半晌后脸上渐渐失去了笑容,她抹去唇角的血迹,垂眸凝视着墓碑上的几个字。
经年而已,恍若隔世。
“这门婚事大抵推不了了,娘亲您其实也清楚得很,将军府不太可能从这变幻的政局中脱出来了。一步错可能就会酿成无数的苦果。”楚昭叹了一口气,她眯着惺忪的醉眼站起身,一转头正好瞧见了几道身影闪过。这一处很少有人往来,除了府中派出来守墓的,还会有谁人?
楚昭蹙了蹙眉,她晃着身子佯装离开这一处。走了一阵,估算着时间又重新折了回去。这一看还真被她发现了一点端倪。约莫四五个带刀的年轻汉子侍立在一旁,而娘亲的墓前,则站着一个穿着黑金色华贵衣裳的女人。她的身体大约不是很好,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够听到那压抑的咳嗽声。娘亲没有亲朋好友在都中,除了他们自家人,还会有谁前来祭扫?楚昭心中想着事情,脚步声不由得往前踏去。落叶和枯枝在脚底下发生了细碎的动静,那几个侍立在一边的侍卫立马惊觉,高喝一声道:“谁!”
既然被人发现了,那只好走出来。再者这是她娘亲的墓前,该遮遮掩掩总不该是她吧?楚昭勾了勾唇,望着那一道被侍卫阻拦住的身影,轻哼了一声:“这句话该是我问你们吧?你们在我娘亲的墓前做甚么?那位夫人难道是我娘亲的旧识?”楚昭的话是与藏在侍卫身后的那女人说的。她掂量着自己有几分胜算,最后思忖了一阵还是作罢了。
那女子掩着唇,几道轻咳零散在风中。她瞧都没瞧楚昭一眼,只压低声音道:“走吧。”立马便有两人收刀站在了她的身后,护卫着她离开了这地方。而剩下的三人则是跨着刀,始终一脸警惕地盯着楚昭,直到女子走远后,他们才蓦地收刀,几个纵身追着离开的人去。
会是谁呢?疑问盘桓在脑海中始终不去。楚昭没有追上那女人的念头,怕是那些个侍卫不会让她靠近。而那看似与她娘亲熟识的人,也不太愿意见到她。回到府中问父亲,恐怕也没有结果。楚昭甩了甩头,对着孤零零的墓碑又叹息了一声。
都中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楚昭的内伤还未好全,本打算直接回到将军府的,可是在白玉楼前见到了几副熟悉的面孔。脚下一拐,立马便转入了楼中。
“咱们的楚三,哦不,是云阳侯终于平安回来了,怎么都得喝一杯吧?”贵公子拍了拍楚昭的肩膀,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剩余的几个纨绔少爷微笑着点头附和,连带着不知道谁带来的一只鹦鹉,也不住地重复着“喝一杯”“喝一杯”。
“听你大哥说,你有伤在身,不好饮酒吧?”这开口说话的是裴家的公子裴子晋,平日里都与楚昭一道儿,说是纨绔不是,说是如他父亲般的栋梁之才也不是。裴家与楚家同是八姓勋贵,平日里的往来也不算少。这裴家的公子裴子晋对楚昭仰慕得很,只不过还没去提亲,便被一盆冰水给浇醒了。楚昭是未来的三驸马,身侧哪有他的空位?
“子晋你也真是小心,你闻不到阿昭身上的酒气?她一个人早就喝了不少,要是有什么大碍的话,她会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吗?”坐在裴子晋身侧的一位年轻公子朝着他眨了眨眼,促狭一笑道,“你还真像个老妈子,成日里念叨,怪不得阿昭不喜与你一道。”这直白的话语刺得裴子晋的面色一白。一同游玩的人中,他确实不是与楚昭最为亲近的人。
“小酌几杯尚可。”楚昭微微一笑,端起了桌上的白玉杯,斟了一杯敬了诸人,一仰头饮尽,面色不改。
“来来来,听说你前段时间都与昭阳公主一起,来同我等说说,被誉为京中第一美人的昭阳公主如何?”
“你小子酒没喝几杯,说话便如此放肆?那位天颜也是你能够觊觎的?驸马人选早已经定下了。”摇着扇子的锦衣公子睨了说话的少爷一眼,将桌上的酒杯摆得齐整,又扫了楚昭一眼,意味深长。
“说起公主,子晋不说几句么?”大公主的驸马正是裴家所出的五郎裴玄文,这按照辈分,裴子晋还得唤裴玄文一声“五叔”。他这五叔与他的年龄一般大,可如今早已经如同枯槁之木,暗地里都在传,是被永和公主折磨得不成人样。
这些纨绔子弟大多是功臣的后代,平日里骄纵惯了,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加上当今天子圣明,也不会因为言语招来祸灾。心中暗自哂笑,楚昭又啜饮了一口高粱酒,啧了一声道:“你们也不怕隔墙有耳?如此放肆地编排当今公主,有你的好果子吃。”
锦衣公子显然不愿在这话题上放过楚昭,开口道:“阿昭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