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喊声,心情还算不错的萧靖瞬间就石化了。
贺百户也急火火的从毡帐里冲了出来。面色凝重的他跑到关押陆冲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一圈,便心急如焚地站在营地中央急切地喊道:“所有人立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南行!抛下一切辎重,不可携带除武器外的任何物品,县主也改乘马匹……”
陆冲的被褥还有一丝余温。眼下天寒地冻、差不多能滴水成冰,这便意味着他才离去不久,很可能还没走远。
北胡的大队骑兵就跟在二、三十里外。一旦让陆冲和他们汇合,满心都是仇恨又睚眦必报的车舍里少主一定会率兵来袭,到时候就凭这区区的百余人,只怕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被胡人踏为齑粉,自夏晗雪以下没有人能幸免。
“马匹都集中起来让给县主身边的人,以及有伤在身的兄弟!身受重伤的,请马术好的兄弟护送,务必要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负责看守陆冲的兵士没人被杀,但有人受了重伤。来救他的人下手不轻,不过好歹还没伤人命。
从车舍里部落仓惶逃出时,一行人还管北胡人要了几十匹马。可惜,队伍里有一半的人都是步卒,以前根本就没碰过马匹。
且不说仓惶逃命的兵士有没有时间教人骑马,就算有,如此之多的“学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像样的骑术。
在贺百户的调教下,这支队伍已能做到处变不惊。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没出任何乱子。
就在大家悄然行动的时候,有人忽然尖声叫道:“贺百户,你要干什么去?”
听到这声叫喊,绝大多数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几个性子急躁的还飞奔着拦到贺百户的马前,又气又恼地道:“您想要丢下兄弟们吗?”
心神不宁的萧靖也快步跑了过去。
贺百户并不是想逃跑。他的身旁还跟着两个兵士,三个人的马头都是朝北的,看样子是想去追陆冲。
果然,他温和地道:“你们先向南去便是,不必管我。没人听到马蹄声,想来陆冲没跑出很远,现在追过去兴许还来得及。要是能截住他,就再好也没有了。
放心吧,我们都是探马出身,弓马娴熟。即便遇到胡人,就算力不能敌,想脱身也不难。不必管我,咱们兄弟在漳曲关再会就是……”
贺百户的话还没说话,包括萧靖在内的无数人便齐声大喊道:“不行!”
北胡人的凶猛尽人皆知。如果只遇到敌军的游骑,三人当然有办法逃开;可如果遇上的是大部队,就算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也很难逃出生天。
虽然把陆冲抓回来确实是眼下败中求胜的唯一机会,可一来在随便某个雪坑都能藏人的草原上寻人成功率实在太低,二来众人与贺百户朝夕相处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自然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极其渺茫的希望以身犯险。
说不行还是客气的,某个急红了眼的家伙干脆一把抓住了贺百户的马缰,无论说啥都不肯放手。有人带了头,围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贺百户等人马上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有个眼中闪着泪花的汉子瓮声瓮气地道:“俺们这队人是一起出来的,就应该一起回去,谁想死在前面都不行!百户你若是非去不可,那好,俺也去!”
“我也去!”
“算上我!”
“说得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
激昂的声音此起彼伏,场面顿时就乱了。无奈之下,贺百户只好苦笑着提高了调门,高声道:“你们不要吵了,我不去便是!”
谁都不知道陆冲逃到哪儿去了。北胡人很可能近在咫尺,一行人必须争分夺秒地逃命,现在哪是为了无谓的争执耽误时间的时候?
听到他这么说,闹哄哄的兵士们终于安静下来。为了让大家安心,贺百户干脆下马步行,其他人这才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前天就派人向漳曲关求援了,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能赶到。”汗如雨下的葛大人带着最后一丝憧憬,强笑道:“若援军到了,又何须惧怕这些阴魂不散的北胡人?”
贺百户抿了抿唇,没有回应送婚使的话。
他确实让年纪最小的兵士以“报信”的名义先行南归了,可这不过是为了保全那孩子的性命。在漳曲关干了十多年的他清楚地知道,即便有人把消息送到,即便关内的守备与他情同手足,也绝不可能有一兵一卒前来救援。
关里就那么区区三、五千人,能派什么援兵?派少了,不过是给人送菜;派多了,奸诈狡猾的胡人极有可能分兵袭关,一旦漳曲关有失,送亲的队伍和前来救援的官兵又能退到哪里去?
漳曲关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因而被北胡人觊觎多年,甚至可谓是垂涎三尺。一旦失守,南边方圆三百里内的百姓只怕都要遭殃,而由此引发的蝴蝶效应将使整个北境再无宁日。
孰轻孰重,不止是守关的孟将军,所有曾经走过那里的人心中都跟明镜一样。
因此,贺百户不敢奢望什么。在他看来,孟将军哪怕只是派几百个兄弟在离漳曲关五十里的地方接应一下,都算对得住袍泽和兄弟的情义了。
这番内情,又怎能对惊慌失措的葛大人说起?
见人家不吭声,葛大人又小心翼翼地道:“既然胡人可能追来,依本使看,咱们不如化整为零,分头向南走……”
作为送婚使,这话是很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