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智近妖。
董慈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足足比她高了一头的赵政,一副浑然不觉自己离死神也特别近的模样,二十五岁的老青年装在不足八岁的壳子里,要装天真无邪简直是小菜一叠,董慈这一刻又感谢起苍天来,因为赵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片刻,转身往院子里走了。
赵政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董慈心头一跳,后背**的,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紧绷起来,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万般念头一一闪过,她不想死在这儿,虽然死了也许能直接回去,但只是也许,说不定死了就死了。
赵政却似乎再没动过杀意了,稚嫩的童音虽然依旧沉沉的,但比往常温和多了,“父亲可曾许过你什么赏赐?”
董慈心下一松,答得有条有理,“奴婢并未见过子楚公子,吕大人只说让奴婢照应公子吃穿住行,待公子回秦国之时,可帮奴婢脱离奴籍。”
董慈说的话中规中矩挑不出任何错处,一来现在的赵政根本不了解吕不韦,自然是董慈说什么像什么,二来赵姬这些年自顾自过活,赵政的吃穿住行,全都是董慈打理的。
这些年董慈虽不曾与赵政有交流,但在赵政的吃穿上她默默用了十足的心,她编的这个理由,可信度极高。
董慈垂着的视线能看见赵政的袍角微微动了动,接着两道竹简就递到了董慈面前,只听赵政道,“这是你与李南子的奴契,你可为庶人,明日可回乡寻亲。”
可这个字听起来十分微妙。
赵小政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悲天悯人,董慈却毛骨悚然,她敢肯定,她现在倘若当真接下这两片竹简,离死就不会太远了。
如此可怕的心机boy,难怪连精明老道的吕不韦都会死在他手里,董慈心里狠狠的赞叹了一声,接过了那两张竹简,没有错过赵政越发深邃的目光,心说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董慈抽出了李南子那张掰成几截,直接甩进荷花池里一了百了,又把自己那张掰成两断,恰巧将吾主赵姬四个字掰掉了,将剩下刻着李丫的那一截竹简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赵政面前,垂首道,“吕大人于奴婢一家有再生之恩,大人既将奴婢赠于公子,奴婢请刺公子之名。”
一个谎言,就得用一百个谎言来支撑,董慈心想,正大光明的变成庶人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此去咸阳路途遥远,还是找机会逃跑比较合算,先保命要紧。
赵政神色淡淡,嗯了一声,也没跟董慈客套,匕首现成的有,三两下就刻上了赵政两个字,董慈在一边看得嘴角抽搐,心里不住呐喊,陛下我自愿为您肝脑涂地,您相信我呀!
赵姬毕竟在邯郸过过一段担心受怕的日子,见过的风浪多一些,缓了一会儿气,脸虽然还白着,人却镇静了许多,闻言忙伸手虚扶梅州,哑着声音道,“此事也不怪你,快起来罢!”
梅州摇摇头,转而朝赵政叩了三首,郑重道,“梅某这条命是公子救的,往后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某唯公子马首是瞻,还望公子不弃,受某这三拜。”
梅州心意拳拳,当真在地上拜了又拜,董慈看在眼里,心说梅州这衷心表得及时,他这么一说,两人就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罪一起受,仇当然也一起报了。
赵政盯着那艘沉船出了一会儿神,脸色晦暗不明,听梅州这么说,便让他先起来,“一招不成必有后招……“
赵政顿了顿,吩咐道,“晚间上了岸,速让人往咸阳送信,将此事禀明父王,前路艰险,我等先去上党郡,等父王的回信到了,再做起程的打算。”
梅州应了声是,赵政不再发话,船上的气氛就凝滞下来。
董慈瞧了瞧天色,视线一转却对上了一双热切得发亮的眼睛,是那个叫秦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