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四月份的最后一天。水音赶着夕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今天上午,她见到了日夜思念的父亲母亲。
依旧是那幢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医院,门口的老杨树,主楼上的红十字……哦,对了,医院六楼右数第三个玻璃窗是打不开的,不知锈掉的窗锁换掉没有。
水音在医院大门前静立几秒,深吸了一口气,又缕了下头发。她要调整好状态,以一个最优的面貌去见她的亲人。
这次,病房设在了五楼,最左边倒数第二间。
水音轻轻敲敲门,随而推开,一股子温暖柔和的阳光扑在她的脸上。水音逆着阳光袭来的角度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人影。“孩儿他爹,女儿来看你了。”水音母亲的声音并没有因时间的摧残而更替,依旧是那么清脆。水音洋溢着笑容,一月之久的牵挂都不再显得沉重。水音把洗好的水果一个个地从保鲜袋中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果盘里。
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欢声笑语中,所以留意到了母亲头上的几丝白发,就如黑绸上的瑕疵,令人担忧。所以把近一个月的生活情况与父母说了说,当然有真有假了。她看得出,母亲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水音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才提出离开,水音的父亲让孩儿她妈代劳他送送女儿,于是母女俩面带笑容的离开了病房。
病房内外,仅隔了一扇门,一扇刷着白油漆,钉着铁把手的门。
在医院二楼的休息间,母女俩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这里很少有人,没有喧闹的交谈声,也没有欢声笑语,甚至连温暖柔和的阳光也没有。水音的母亲先开了口,声音不再那么清脆,反而让人感到一丝疲惫。“医院的大夫找我谈了,值部的腿部肌肉开始出现坏死现象,如果两个月之内还不能做手术,就必须截肢。”水音听后不禁心头一颤,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件信封,信封口已被胶粘紧。她迟疑了一下,拆开封口,又从手提袋里取出四百元钱,放进信封。她把信封递给母亲,稍带哽咽地说:“这是我这个月打工攒下的钱,给父亲买些营养品吧。医院说手术费要多少钱?”水音心里五味杂陈。
水音的母亲低着摇摇头,没有回话。
“我会尽力去筹钱的,照顾好父亲和自己,我抽空再来看你们。”水音注意到了母亲那近乎绝望般的表情。水音笑了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说。“水音……”水音的母亲一把抱住女儿,“委屈你了。”
水音轻轻拍拍母亲的后背,似乎两人的角色互换了。“等我好消息。”水音告诉自己必须得走了,再不走,恐怕就永远不敢走出去了。水音出了医院,再一次驻足,深吸了一口气,缕了下头发。
她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家,而是绕道经过了自己原来的家。
水音站在那幢房子的正前方,双眼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什么。这房子已经归某个房地产企业所有了,正等着它的新一任主人呢。从铁门向里看去,之前那个绿皮的报筒已经被拆除了,是啊,用了十多年了,也该退休了;那房门上挂着的风铃也不见了,是啊,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听到它发出的声音了;那房屋表面的墙皮也开裂了,是啊,不会再有人定期维护它了;那烟囱再也不会吐出鸡汤的香味了,是啊,到年底它又要叠满积雪了……
水音看着这死寂的房子,领悟着物是人非的真谛。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里,又觉得在这里遗失了什么。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去吧。”她自言自语。
水音赶着夕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最令她发愁的,是这个月的房租。
水音回到家,看到羽夏正在翻腾楼梯下方的杂物。水音刚想开口,却被羽夏抢先了。“回来了?”羽夏停下来,望着站在门口的水音。水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色不太对,因为她没有养成在这所房子前调整状态的习惯。“嗯……”水音担心羽夏提起房租的事儿,三步并两步的回了房间。羽夏看看那紧闭的房门,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继续忙碌起来。
夕阳下了山,四月份的最后一天还有六个小时就要结束了。水音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来,她靠在床上,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那四百元是打算用来交房租的,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水音不得不让母亲多燃起一点希望。
羽夏在厨房做好饭菜,一一端上桌,今天的菜谱是红烧肉和蘑菇蛋花汤。水音此时此刻正蜷缩在床上,任凭各种不可能的想象穿梭于自己的脑海里。她双手扣在头上,手指不停地翻卷着琉璃蓝色的发丝,柔顺的长发变得稍许杂乱。“难道……就这样装傻逃避下去吗……”水音自言自语着,“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了大话,木辰他一定会嘲笑我的……说不定,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了……”水音说到这儿,眼眶湿润了。“明明开始喜欢上这里了……”水音那夹杂着不甘心的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地润在被子上。从外面渗进来的、充满诱惑味道的菜香味打动了水音稍红的鼻子。“咕……”水音的肚子在煎熬中呼喊着,敲起吞食的鼓点。
水音听到自己肚子叫的声音后,突然停止了哭泣,她连忙擦干眼泪,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她的嘴角有些上扬,双手简单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我真傻。”她说。
水音把房门微微打开,外面很静,只有厨房的灯亮着。水音手里攥着那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