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凛第一次来到乾陵,见此壮阔山川,心中不禁赞叹:
“真是一块风水宝地。难怪让国皇帝的子孙能够东山再起,夺回帝国皇统。”
见此情形,萧胡辇更是百感交集。她也是第一次来,和挞凛不同的是,她连山上的显陵也没有去过。她曾陪同太平王流放西北十年,又和挞览阿钵一起再赴西北十年,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大漠度过。年幼的时候以及后来与罨撒葛一起去西北之前和回来之后,祭祖的去处从来都是上京的大黑山。那里的绵绵山岭中有太祖的祖陵,太宗和穆宗的怀陵。太宗继承了太祖的皇位,穆宗是太宗的嫡长子。在当时人们的眼里那里才是契丹皇族的祖宗陵寝。
那时还没有乾陵,显陵只是一座远离祖宗故乡的孤坟。墓主是太宗的大哥和大哥的儿子,父子二人一个落魄流亡惨死海外,被太宗迎回尸骨草草安葬,一个夺取皇位仅仅四年便横死兵变,被继位的穆宗附葬于此。
曾几何时,这里不但建起一座规模空前的乾陵,而且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自己现在就是来祭奠一个夺走丈夫皇位的人,来亲眼见证这一枝皇族复仇般的崛起。但是无论思绪如何翻飞,回到当下,她现在都只是一个吊客。
萧胡辇、萧挞凛和萧排押兄弟随着太后走进菆涂殿。一阵阴森森的冷风迎面扑来,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怪异气味。有尸体的味道,更多的是淹没尸臭的各种香料、涂料和烧焦的木柴、木炭味。菆涂殿能够长期保存尸体,却不适于活人身处其中。大多数来吊唁的人们都是在殿外行礼,然后到展示大行皇帝画像的御容殿致祭并和家眷们见礼。只有少数至亲权贵才能进入这间幽密的菆涂殿,一睹逝者肉身。胡辇和挞凛一行受到了最高的礼遇,直入菆涂殿看到了棺椁和躺在里面的大行皇帝。逝者栩栩如生,身穿礼服,头戴金冠,面如白玉,唇若点朱,好像睡着一样。向死者默哀致敬之后,一行人很快走出殿外。
几个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执事官的引导下向建在一侧的御容殿走去。刚刚踏上御容殿的台阶,突然从里面叽里咕噜滚出两个毛球。黑球撞到萧燕燕身上,白球被黑球一拱,本来朝着萧燕燕,却斜偏着滚到走在后侧的萧恒德怀里。
燕燕蹲下身抱住黑毛球嗔道:“看跌跤呵!”
恒德怀里的白毛球嚷道:“母后,弟弟打我!”
恒德低头一看,怀里是一个穿着皮裘的四五岁小女孩,正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将这个娇憨可爱的小女孩抱到太后身前。女孩奋力挤开黑毛球往燕燕怀里钻。燕燕将他们分开,一手揽住一个,慈爱地笑道:
“不要闹。隆祐,你是男子汉,要让着姐姐!延寿,不许欺负弟弟!去找你们的嬷嬷吧,我可抱不动你们。”
一大堆宫女早都追出来,只是见到来的是几位华贵的吊客,都站到一边不敢上前。听到此言便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一个胖胖的中年宫女抱走男孩。一个同样健硕的女子要来抱女孩,女孩却甩开宫女,向恒德伸出一双肥藕般小手道:
“我要大叔抱。”
宫女们都捂着嘴想笑,只是在这个肃穆场所却又不敢。恒德知道这是太后最小的女儿,已经封了越国公主的延寿女,红着脸呆愣着不知道该不该满足她的要求。
萧燕燕笑道:“恒德,请你把她抱到旁边的殿里交给宫女。她在女人堆里长大,想要‘大叔’抱呢。”
一个干净利落的中年宫女上前蹲了一礼,清声说道:
“太后,小公主和小王爷在这里守灵,呆得倦了,一眼看见太后来了,话也不说就抢着往外跑。让客人们见笑了。”
燕燕掏出丝帕抹去眼角一滴泪花,道:“小小年纪就要守灵,真是可怜。春喜,带他们去玩吧。以后两个小的不必来了,几个大的每天上午来一个时辰就行。要是有人吊唁,我会让敌烈麻都和礼部尽量安排在这个时间。”
宫女嬷嬷们簇拥着两个小孩子去侧殿,太后一行人走进御容殿。
只见殿中到处白花白幛,宽大门厅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彩色画像。一个穿着龙袍端坐的男子被工笔细毫描画得活龙活现。画像下摆着半丈宽两丈长的黑漆供桌,上面琳琳琅琅都是各色供品。正中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罩着白绸的毡毯,毡毯两侧是家眷跪坐谢客的位置。
燕燕站到一旁肃立,萧胡辇在前,挞凛和排押、恒德在后给御容挂像行礼。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在挨着供桌的最前面起身长跪,俯首回礼。对面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也学着他做了同样的动作。男孩相貌英俊,目光清澈,又对着几位客人再次行礼,脆生生道:
“隆庆向几位长辈致谢请安。”
这是燕燕的次子耶律隆庆,已经封了恒王。他见母后亲自陪同,知道必是贵客。
燕燕走到男孩身边,抚着他光溜溜头上的几根小辫子,望着对面的女孩,慈和说道:
“好孩子。隆庆、长寿,这是你们的大姨齐妃娘娘,这是西北都监萧挞凛,母后的堂兄;西北将军萧排押、萧恒德,母后的族侄。你的姐姐呢?”
隆庆朗朗道:
“隆庆见过娘娘、伯伯、哥哥。姐姐被敌烈麻都和礼部的人找去商议事情了。”
女孩则没有再说话,站起身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