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呢?”李柱子也蹦跳进来了。
“娘去香城的绾缎庄交缎子,爹吃了饭就去接她。”
李柱子点点头,给炉灶子添了柴火,问道:“爹怎么没去?”
李老实笑笑:“你娘怕你学堂回来,没有饭吃,今早给我们做了白面馒头,还让我蒸几个地瓜,煮两个鸡蛋。”
“可是娘每回去香城,都是爹陪着的。”小柱子天真地笑着。
李老实也笑笑,透过木门看到了外面的田地,隐约地,就有那条通往香城的泥路。他还是笑:“你林婶,林伯,还有三仔他妈都有去,爹放心的。”
“爹分明没有放心,肯定想陪娘一起去,爹对娘真好。”李柱子揭开锅盖看了个究竟,灶台上的事,他可是很娴熟的。
“爹当然要对娘好的。”李老实看着这个自己的伢儿,伸手抚摸伢儿的脑袋。
柱子也点点头,笑道:“爹,娘当时把绣球给你,你开心吗?”
轮廓分明的脸上分明喜悦难挡,笑容好不容易才缓下来:“爹这辈子最开心的两件事,有了你娘,还有你。”李老实笑起来,李柱子也笑,只有大黑在呼呼叫。
正堂有张小方桌,靠近墙的一侧有个灵位,写着“青龙祖上”,供奉着一个蛟龙模样的木雕。父子二人坐着一条长板凳上,大黑就趴在板凳前,吃的东西总有它的份。
李柱子啃了两口白馒头,又撕下一大块,递给了大黑:“爹,我想到阿虎了,为什么要杀了阿虎,吃它的肉?”
李老实停下嘴中的嚼动,想了想,可是也不是很明白:“爹也不知道,可能跟地里的庄稼一样,等熟了,就收来吃了。”
李柱子点点头,看着手里的白馒头,忽然无从下口了。又看向灵位那里的木雕蛟龙:“爹,青龙祖上是什么样子的?”
老实笑了笑:“家书上有写着,爹不识字。你娘给我读过,爹只知道青龙祖上一身青色,有胡须,有龙鳞。”
哗地一声跳下长板凳,李柱子飞快地跑回里屋。听到木箱子发出的“吱呀”声,又哗哗飞回来的声音,见他手里多出两本破旧的古书,翻开其中一本,找了一会儿,听他念了出来:“青龙祖上,偌大的龙躯。”还特地加上一句“就是很大的身体”,生怕他爹不明白,继续说着:“披着厚厚的一层青鳞,垂着的,无风自动的龙须,还有一对寒意逼人的龙眼睛。”
李柱子兴奋地翻阅着老家书,又笑道:“爹,青龙祖上真的见过我们一家人?”
李老实也拿过老家书,一页一页翻起来。他虽然什么也看不懂,可还是喜欢这样看着这本家书:“见过的。没有青龙祖上,咱家可就没有你了。”
仍旧这间小茅屋,在它更旧的时候。李老实和殷雨离成亲也一年多了,可雨离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小小村子,免不了嚼口舌的人,何况还是香城有名的才女。
夫妻二人不是好争之人,可事关香火延续,他二人也焦急。附近大大小小的观音庙,夫妻二人都去过了,依旧没有添丁的迹象。
在李家,青龙祖上的灵位前,每天都会插上一炷香,每天都有叩拜。过去的恩,虽然过去了,可是一直记得。
大蛟山的天潭,微蓝的潭水,潭面上漫起清烟几缕,烟缓缓散开,成了雾。李家夫妻二人跪拜于此,诉说以前青龙祖上搭救先人李仁之事,又说起如今的香火话语。
起初,潭面平静如常,二人再拜之时有了动静。只见三缕乌烟由潭面漫出,到近处时又三分为六,化作两两各三道乌芒,缓缓由二人头顶渗入。
乌芒有些凉,可才入头顶,全身又聚起一股暖意。此景自然是青龙祖上显灵,二人满面欣喜,又拜谢此恩。
李老实搀扶着雨离,二人的身影消去,天潭又归于宁静。这份宁静没有持续多久,刮来了风,不仅是风,风里还有股淡香,久久不散。
正对着天潭的山头,有一处地方光秃秃的,没有草,只生着一棵树。那棵树一直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青龙没来这里的时候,树已经在。
咝咝,像蚯蚓儿冒出个头,向外张望。淡香越发浓,树好像醒过来了,刺刺,颤动着,竹叶子落下的声音像刀割。李柱子还没出生呢,他要是在的话,定能瞬间发觉这股浓香,第一眼找到,认出这棵树。
原来,大蛟山上也有含香树。
刀子不停,树叶子落光,光秃秃的树干,发皱的树皮。花香由浓变寒,春日天气,潭水竟然凝结成冰。
一直听风说,含香树有花香,可从来不开花。今天她开花了,满树的红花,从树干,从发皱的树皮中冒出来,到处都是。
花开不过一瞬,说的好像就是它。方才绽放,立时又凋谢。血样的红发暗,变黑,随风碎去,丁点痕迹都不剩。花过后便是树,树也碎了,仿佛从未来过。
“你娘生了你之后,我们又去了天潭,也好让青龙祖上看看你。”
李柱子连连点头,笑道:“娘亲跟我说过,当时还有青烟渗入我的头顶,我立时就笑了起来。”说完,柱子摊开双手,甩了两下。青烟又不是沾着的露水,怎可能这样一甩,就看到了?
“你娘说,按照咱家的家谱,你这一辈,名字中有个‘柱’字,就添了个‘子’字。这两个字和村子的名字一样,爹还能认识。”
这个名字,该说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