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白马、白衣,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跪倒着一人,用他那近于纯粹的声音说:“杀了我吧。”
霍元甲平静的眼神看向骑士,穿过他的身体,看往湛蓝色的天空,看往飘浮在空中的那些云朵。
脸上带着悲悯,这悲悯的神色同他瘦弱的身体结合,让人觉得好笑,一个瘦的像个猴子似的人,这个看上去连温饱都没解决的人,脸上竟带着悲悯。
如果那神情是可伶的话,还正常些,可它确实给人悲悯的感觉,哪怕是闭上了眼睛,这感觉依旧往你的脑袋里钻。
表情在这个时候已成为了虚假的东西,形状、大小、外延性等等各种事物的属性,都似乎变成了虚假,唯有那个感觉,无时无刻的往脑袋里钻。
没有依托的感觉,凭空产生的感觉,突然钻进脑袋里的感觉,看上去更像是假的,可感受到这些的吴贵,不愿意也不能去怀疑他。
怀疑自己的感觉,极有可能让自己深陷在怀疑里,一个想东想西,不明白真的人,怎么可能贯彻自己的道,怎么可能信任自己的道。
失去的求道之路,对一个武者,对于一个想要见到高山的人来说,还不如早早的死了算了。
所以对这从心底生出的感觉,吴贵只能相信,并且真的相信,除非他能找到确实的证据,证明这感觉来自于幻觉或是虚假。
这感觉在吴贵的心里打了个转,立刻消失了。
光幕里的霍元甲站了起来,那个骑着白马的骑士在风雪中一点点的远去。
“我杀不了你,我只杀该杀之人。”骑士的话从远处飘来,在雪地里不停的回响。
霍元甲拍了拍了身上的积雪,看着自己瘦弱的身体,苦笑着,低头说:“该杀之人,我杀了那么多人,难道还不该死吗。”
“或许吧,我还有活着的理由。”霍元甲闭着眼睛,专注于自己的内心,寻找着自己还能活着的理由。
父母、家人、亲情、友情、爱情、梦想等等,一个个的算过来,每一个都是让他活着的理由,听从了这些,也就不用去死了。
可霍元甲总觉得那些不够,哪怕是加在一起,也不能让自己活着,如果有羁绊就不用去死的话,这个世界还会有死人。
如果自己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好好的活着,那活着的那个霍元甲还是自己吗,霍元甲一遍遍的问自己,始终找不到答案。
是的,最开始,霍元甲催眠自己,为得就是杀吴贵,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杀吴贵做准备。
越是信任吴贵,在他面前越是卑微,杀吴贵的可能性越大。
这是他在经历了那几场战斗中总结出来的,这个世界,这个吴贵的处事方式,像是刻板的反应,只要有合适的应答,就能成功的杀了他。
确实,在经历了那么多后,在卑微和信任达到极点的时候,那个同催眠同时产生的意外被激发了。
吴贵死在了意外之下,那个卑微的霍元甲同吴贵一同死去了,花费了三年的时间,霍元甲再一次的醒了过来。
那段记忆,那段杀戮的记忆,那段丧失人性的记忆,同霍元甲一同醒了过来,他成了霍元甲的一部分,一个不能割舍的部分。
霍元甲睁开了双眼,一脸决绝,拾起了三年不同的刀,往脖子上轻轻一碰,霍元甲的身体就像鹅毛一样轻飘飘的摔在了地上。
霍元甲闭目思量的所有全被吴贵感觉到了,通过那道光幕,吴贵清楚的看见了霍元甲的内心,一段段视觉不可知的属性,通过精神的翻译,让吴贵明白了。
霍元甲死了,可他的形象在一次的在吴贵心中树立了起来。
为了除恶,树立一段虚假的人格,为了恪守自己的信念,霍元甲承担了虚假人格的一切,这就是霍元甲,在吴贵心里再一次站了起来的霍元甲。
吴贵受了霍元甲的影响,忘记了一件事情,在他选择构建这个虚假人格的时候,他就该料到了现在的一切,他就该明白,他的双手必将沾满鲜血。
霍元甲在最后思考的时候,忘记了这一点,他做选择时,确实考虑到了会杀上一些人,但他没想到会杀那么多的人,会走那么远的路,量变产生质变,这积累起来的恶,让霍元甲难以承受,所以在思索时不自觉的忽略了。
吴贵的内心很复杂,千百种情绪交织在他的脑中,悲伤、怨恨、惊愕、高兴、崇拜等等。
在这些情绪的影响下,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会做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光幕。
湛蓝色的天空,包裹着大地,依偎在它怀里的云,向它撒娇,忽左忽右,像找母亲要糖的孩子一样,拉着母亲的胳膊摇晃。
一朵朵雪花在摇晃中落在了树上,雪花越级越厚,突然,嘎吱一声,早就弯腰的树枝猛地一弹,雪像卡车倒出的沙一洋,落在了地上。
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有鸟在林中活动,仿佛做着游戏,鸟在一个个枝头上跳动,将上面的雪花抖落,在飞往别的枝头,看上去极为怪异。
路边的山坡,陡立着一块石头,在平整的雪地上极为突兀,连绵的雪已将它覆盖,看上去像堆成的雪人,如果在脸上插点水果,手上那几根树枝,那就更像了。
霍元甲的身体,在这样的雪中,消失不见了,雪平整的铺在路上,每一处都可能埋着他的尸体,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远去的骑士,突然又出现在了这条路上,马上多挂了个铃铛,在风雪中增添了叮铃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