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无数,而后又行逼父、杀兄、害之举,杀孽过盛,故虽登大宝,身负皇气
和九州大运,然宫中却常有阴邪之物滋生作祟,令天子甚不安宁。
前些时日,天子不知是听取了何人建议,下诏招集全国高僧,要举办一场前
所未有的盛大水陆法会,超度各路枉死的怨魂,消去此前的一概罪孽,并普谕世
人为善。
玄奘笑笑说道:「徒儿,这等水陆法会乃是中土独有,他处所无的。佛教存
入中土后,前朝梁武帝虔诚信之,故以帝皇之尊立下了不少佛门规矩,如今的茹
素戒律便是梁武帝所倡议的,这水陆法会也是梁武帝所设想创办的。」
「水陆法会全名乃是『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因全名甚佶屈聱牙,
故而咸称为水陆道场或悲济会。水陆法会全名中的法界、圣凡等,每个字均有所
指,你若是想知个究竟细,便回去翻看佛经,不要总是偷懒问为师。」
「这水陆法会,简单说来,便是集施食、诵经、释经为一体的大规模佛教盛
事,旨在超度水陆两界的受苦众生,使之脱离苦厄,飞升极乐。」
辩机啧啧的说道:「大唐皇帝倾一国之力,所举办的水陆法会,定是空前绝
后的一场佛门盛事,俺实在难以想像届时的盛况!俺听说,大唐皇帝正在征召全
国有名的高僧大德,前往长安参与法会,师父这般鼎鼎大名,一定会接到皇帝的
征召。师父务必要带徒儿去长长见识,俺还没有去过长安哩。」
玄奘啜喝了一口酒水,笑笑说道:「徒儿休得妄言,为师不过是在无棣县里
薄有名气。大唐疆土广博,其间高僧大德、口灿金莲之辈无数,非是你我能想象
的,为师实在不值一提。你这般大话,若是给旁人听去了,会被耻笑的。」
辩机尚未回话,一阵稀奇古怪的笑声忽然在半空中响起,这声音嘿嘿的笑了
一会,悠悠的说道:「你这和尚,倒也妄自菲薄!」这声音忽细忽粗,飘渺飘荡
的,一时竟是听不出发自从何处。
辩机霍的站了起来,眉毛竖起,精光闪闪的双眸扫视着酒家里的诸人。此时
酒家里另有四五桌酒客,正自在小酌密斟,低声谈笑,却是无人神态有异。
玄奘放下酒杯,皱眉扬声说道:「是何方高人说话,还请一见。」
那嘿嘿怪笑声在空中回荡着,不绝于耳,却是无人现身。
辩机将酒家里的诸人看了一遍,身形忽的一闪,迅捷无比的抢出酒家大门,
片刻之间,他已绕着酒家转了两三个圈子,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便沉着
脸又走回酒家中。
玄奘见辩机怏怏然返回,那怪笑之声犹自在回响,便十皱眉,准了那怪
笑之声的一个空挡,沉沉的喝了一声:「牟」。
他的这一下喝声,乃是用上了佛门狮子吼的法门。
数月前的那一段红尘洗练,玄奘深切的体会到了佛门狮子吼的特殊威能,就
连那神通尤在地仙之上的敖吉三公,在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一声狮子吼撼动
心神。故而回寺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研读相关的佛经,潜心印证,如今狮子吼的
威能较之以前更胜了许多。
站在玄奘身旁的辩机身形一晃,只觉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心脏猛
的抽搐了几下,耳鼓一阵震荡发鸣,幸得他这段时间跟随玄奘勤修佛法,心境颇
有长进,稍一定神便回复了过来。
那古怪的笑声被吼声所震慑,停窒了一个片刻,待又再响起时,声音便显得
干巴巴了,待笑得数声,就出现了嘶哑的破音,古怪笑声旋即哑然而止,渺无声
息了。
玄奘和辩机对视了一眼,心知那暗中之人应是被这声狮子吼震伤了肺腑经脉。
此时,那肥胖的酒家掌柜捂着耳朵一路小跑过来,满脸赔笑的说道:「两位
禅师有何吩咐?禅师方才是与哪个在说话?」
辩机翻着眼睛,冷冷的说道:「掌柜的,你方才难道没有听到有人嘲讽俺师
父?」
掌柜挠了挠脑袋,赔笑说道:「花和尚和小师傅恕罪。本店新酿的这稻米酒
入口清冽,后劲却不少,两位定然是喝得有些多了。小可一直坐在柜台那边看着,
方才不曾有人跟两位禅师说话。小可是听到禅师在吼叫,才过来问问的。」
辩机怔了怔,奇怪的问道:「你难道没有听到那嘲笑声?」
掌柜憨笑着摇头。玄奘和辩机对望了一眼,师徒二人常来这酒家中吃食,也
知这掌柜的为人。这掌柜乃是土生土长的黎家集人,经营这酒家已有十数年了,
为人极是敦实憨厚,也笃信佛教,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到金山寺上香礼佛,一直
以诚待人,绝不会说假话。
辩机目光转向其他几桌酒客,那些酒客都在用双手捂耳,却是被玄奘方才的
狮子吼震得不轻,大半的酒客都双眼发直、神态迷糊,剩下的还算清醒,正自注
视着这边的状况。辩机十告了一声罪,便一一上前询问,这些酒客纷纷表示方
才没有听到笑声。
辩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是给玄奘挥手阻止了。
玄奘向众人十施礼一圈,笑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