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衿在柔软的,散着皂角香味的丝被上,望着陌生的床顶防空,呆了一个时辰。
之后老夏来敲门,在外头说,送了些养胃的药过来,她没有应声,也没有去开门。老夏在外头说,凤鸢跟着青鸾去了药铺,他说他们会发生什么可不好说。
陌衿的心忽而就燥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卷到被窝里去,逼自己睡一觉。
门外老夏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就走了。一直到快要入夜,外面的天都黑尽了,才有人推门进来。
陌衿一直迷迷糊糊没有睡着,此刻她却分外清醒,听着那个人卷起窗纱,推开窗户,走到床边,坐下。
慕容将睡着的耳朵放到床头,伸手将她盖过头的被子,轻柔的拿开,露出她的小脸来。
熟悉的声音依旧温和,“怎么睡了这么久?身子可舒爽些了?晚饭吃过了吗?也没开点窗,闷着了没有?”
陌衿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急忙偏过头去,他还是看见了,伸手拂去她的泪,却没想到她翻身坐了起来,一把将他抱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含糊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只是轻轻将她抱住,“天太热了,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陌衿放开他,不顾满脸的泪痕,看着他,又把刚才那句话问了一遍,“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你们在药铺……”
她不是不放心景大夫,她是不放心那个凤鸢,哪怕只是握了他的手,她都忍不下去。若是……若是……
“没有。”他答,“我没让她跟来。回来晚了,是为了给你做这个。”
他从袖中滑出一只小小的蝴蝶,虽然是木雕,但却栩栩如生,好像真的要飞起来一样。他把小蝴蝶放到她的手心,又摸出来另外一只木蝴蝶,摊开在手心,“你的是梁山伯,我这个是祝英台。”
“这是……”
“是赔礼,也是信物。”他收起手中的木蝴蝶,垂下双眸,“午时我有些过分了,怕你还生气,不肯理我,便花了点时间做了这个梁祝木蝶。我羡慕他们,死后还可以化作蝴蝶,长相厮守,如此自由自在。”
“从前我和公子……”她顿住了,没有往下说。
他抬头,拂去她脸上的泪痕,眸色如月光般轻柔洒在她的眼底,“小衿,我对你从未有过半点虚情假意,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的目光真挚,她点头,“我信你了,阿桓。”
阿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除去这些伪装?
他却也不急,慢慢来吧,“你还可以唤我公子,师兄,夫君,我不介意像谁,也说过我可以是你的任何人,只要你开心,把我当做谁都好,我不求在你心里有一席之地。”
他顿了顿,颓然一笑,“你我相处,你不必有任何的顾虑,我对你虽有隐瞒,但我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利用你,小衿。”
陌衿的心忽然就抽痛了一下,她把木蝴蝶收进贴身的袖袋中,伸手握住他的手。
这是头一次,他的手好凉,比她凉了许多。
“……你在我的心里,会留很久很久。”她说。
他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她,并不说话。
这一夜,他拥着她,两个人说了许多话,从南边的亭台小楼,说到北边的大漠荒原,他们约好,等他们老了,就一起看遍山河风光,吃尽天下美味。
临睡前,她又问他一遍,“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他问,“你愿意等吗?”
陌衿点头,“要等多久?”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等到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许真的要等到他们都老了,才能等到所谓的天下太平吧。
她翻身趴在他身边,夜色中,看着他明月一般的眼睛,“若我不想等呢?”
他伸手点在她的鼻尖,“那我就带你走,去西域楼兰,去北疆雪岭,去南海孤岛,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一辈子不受苦。”
只是,他虽有把握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却没有把握,能陪在她身边多久。
也没关系,他有许多种药可以让她忘记他,再为她寻一个好人家,让她在没有他的日子,也有人照顾,不会孤单。
只要她愿意,他什么都可以。
陌衿想起了许多不能走的理由,怎么去控制心中的想而不能,她很清楚,“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留下来,等着看你说的天下太平。”
“说不等是你,说等也是你,你啊,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他低头吻在她的眉心,“花胶我也带了一盒过来,你今天哭得脸上的假面有些化了,明日我再为你补一补。”
“好。”陌衿忽而想到什么,又问他,“你说,这个左秋名重要之处在哪里,为什么苏慕容那个人要费这么多精力救他?”
苏慕容那个人。
她对自己的评价,原来是这样的陌生,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鄙夷。
“左秋名是个营造方面的奇才,他祖上从立国之初便是工部的一把手,皇宫十六苑、各处皇陵以及各大山岳的祭祀台,图纸都出自世代左家人之手。”
陌衿眼底一亮,“这么说来,大燕开国之祖光武帝的陵寝,是左秋名的祖上画的图纸?”
“是。”
这就说得通了。
光武帝开创燕国时,国库虚弱,又连着发了三年的水旱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