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为什么想要逃跑,我最恨就是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阿娘越说越激动,手里的茶盏直接扔向冬雪。
茶盏准确地扔在冬雪背上,我见她身子左右摇晃,似乎要从旁晕倒过去。
但最后冬雪还是咬着牙撑下去了,磕着头说:“求阿娘成全,百善孝为先,家母年老时日无多,冬雪想要服侍其左右”
“呵,好一个百善孝为先。”阿娘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你以为就你手里那点破银子能赎身出去吗,有这念头时也不好好去打听虞美人姑娘的身价。”
“就你那点钱,连虞美人里的一壶酒都买不起,更何况是赎身!”
冬雪抬起头。神情倔强:“求阿娘成全!”
室内忽然一片寂静,空气都在僵持着,我们大气不敢喘一下,没想冬雪离去的心意如此坚定。
阿娘盯着冬雪半晌,忽然笑道:“那么想要出去,那好,我成全你。”
她转头看向啊大啊二:“把她给我拉出去,杖责一百。”然后回头看着冬雪,“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放你离开。”
我心一跳,啊大啊二是阿娘的人,不可能会给冬雪打轻,上一次听说红芍被打了足足九十下就不甘咽气了,更何况是冬雪呢。
我立刻跪下来替她求情:“阿娘,不要冲动啊!”
其他姑娘如梦初醒,也纷纷跪下来替冬雪求情,“阿娘,不要冲动啊!”
任我们百般求情,阿娘还是坚定的杖责冬雪。
屋外,冬雪的惨叫声一刻不停地从我耳里飘来,我听到她从一开始的叫声凄厉,逐渐变成微弱的大叫,然后是连叫声都发不出的哀嚎。
夏竹焦急地走来走去,决定再次去找阿娘替冬雪求情,联合着我们姐妹一同过去。
阿娘回了我们一句话,只要冬雪答应不在逃走,就可停止惩罚。
我们立刻跑了出去,一看到冬雪都下意识地别开了头,冬雪后背的皮肤已经被打烂了,血流的厉害,还依稀可见里面的骨头。
啊大啊二还在使劲儿地打,那砰砰的击打声仿佛是打在我心中。
“够了,你们给我住手,阿娘有话要问冬雪!”我急忙道,走过去抱住啊大的手。
其他姑娘有样学样,让啊大啊二罢手。
啊大啊二本想嘲讽几句,见我们一个个神情凶狠,只能呸地一声让了开来。
我急忙走上前去拍了拍冬雪的脸:“冬雪,你还好吗?不要吓我啊,你赶紧说话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冬雪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板上,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来人是我,笑了笑:“媚烟。”
我眼前忽然一片模糊,泪水掉了下来,赶紧抬起衣袖擦了擦:“我在,媚烟在这里,冬雪你还好吗?”
我飞快地说下去:“我们去跟阿娘认错吧,只要你肯道个歉,啊娘就不会再罚你了。”
其他姑娘焦急地看着秋月,附和地点了点头,“冬雪,你就去认个错吧!”
冬雪轻轻摇了摇头,整张脸白的厉害,轻问:“去认错,然后被阿娘贬为二等丫鬟出去招揽客人吗?”
我们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冬雪仰头看着天空,这天碧蓝的真是漂亮啊,就像记忆里儿时母亲指着天上的云彩跟她说笑的那片天空。
她的声音忽然欢快了起来:“我还没跟你们说过我的身世吧。”
“我们家其实是书香世家,我生下来时是家里最小的,因为我们家族都生了男孩,所以对于我很是疼爱,祖母时常送我新奇的小玩意,爹娘也宠爱我。”
“可惜后来爹爹不知怎的迷上了赌,为了还清他的赌债,我们家渐渐负债累累,家中的哥哥要进京赶考,实在拿不出盘缠了,我爹就把我给卖了。”
我哽咽地摇头:“冬雪,不要再说了,你留着点力气来治疗,你不要再说了”
冬雪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仍是仰头看着天空:“我其实是恨的。恨她们卖了我,可我娘过来找我了,我忽然就不恨了。”
“我们家是书香世家,最讲究文人风骨,阿爹若是知道我被卖去了青楼,一定会被气死的,我也不想的,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没得选择”
冬雪自嘲地大笑,这一笑牵动起了伤口,背部的伤渗出的血更多了。
“快,快去请大夫,快!”我慌忙道。
冬雪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很慢很慢地说:“媚烟,没用的,我自从被卖到这里,就知道自己是活不久的了。”
“谢谢----”她看着我,话还没说完,手就从我掌上滑下来。
“不!”我将她的手掌给握住。抖着声音哽咽道:“冬雪,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摇着头,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再也没有回应过我了。
冬雪的尸体是被啊大啊二带走的,我和其他姑娘默默地看着,看着她离我们越来越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想。
可能,终究是看不开罢了
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个能看得开的,譬如我,还不是照样看不开吗?
我咬了咬牙,眼里一片坚定,我要活下去,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当天,阿娘当着所有姑娘的面恢复我一等姑娘的身份,我僵着脸接受她们别扭的恭喜。
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因为我也在想,我是踩着冬雪的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