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母亲穿着一件蓝白睡裙,乌亮秀发披肩,稍显散乱。几缕湿发粘在红霞
飞舞的脸蛋上,清澈眼眸吸纳着银色月光,再反射出一潭饱满湖水。至今我看不
懂那样的眼神,像银色厚重的风,隽永、丰饶却又荒诞不经。母亲仰望良久,叹
了口气。我躲在栏杆后的身子不由紧了紧。接下来她走到门口,犹豫片刻,又径
直进了洗澡间。亮灯,关门,很快响起水声。我背靠栏杆坐下,扫了眼当空明月,
心烦意乱。
正打算起身睡觉,洗澡间开了门,我侧着身子往后缩了缩。关灯,关门,嗒
嗒嗒的轻微脚步声。我扭头一瞥,登时全身僵硬起来。只见母亲一丝不挂,香肩
微缩,藕臂掩胸,步履轻盈,瞬间就进了屋内,却给这个白银夜晚空留一抹丰腴
肉色。直到楼下传来关门声我才反应过来,拍拍屁股躺到凉席上,睡意全无。闭
上眼,各种景象纷至沓来:陆永平滑稽而狰狞的笑,母亲隽冷如水的眼神,枣红
色木桌,水光连连的交处,还有月光下的健美胴体。那跑动中跳跃的rǔ_fáng、左
右颠动的肥白宽臀、光洁的背部曲线、丰满结实的修长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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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我就下了楼。上个厕所,又到洗澡间洗了把脸。刚要出去,一撇脸
就扫见了洗衣篮里那条睡裙。犹豫了下,我把它轻轻掂起。整个裙后摆都是湿的,
扑鼻一股浓郁的腥臊。我心里怦怦直跳,老二一下硬了起来,赶忙扔下,仓皇而
出。
卧到床上,好久才平静下来,遂翻出《福尔摩斯探案集》。记得已看了大半,
那天正好读到《最后一案》。看到华生在悬崖上听着震耳欲聋的瀑布声缅怀挚友
时,我只觉胸中震荡,险些落泪。夏洛克福尔摩斯怎么会死呢?当然不会啦,下
面就是《新探案》,每篇篇幅长了许多。虽然早知如此,但看到亲爱的福尔摩斯
先生再度现身时,我还是激动得要欢呼雀跃。
正看得入迷,门被推开,母亲探了个头:「亮着灯在干啥啊,喊你也不应声。」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中的书。母亲说:「你还吃不吃饭严林?」我这才
发现窗外已艳阳高照。起身出门,母亲在院子里洗衣服,手中正搓着那条睡裙。
我径直进了厨房。老三样,油饼、鸡蛋疙瘩汤、拍黄瓜。我操起筷子夹了块黄瓜。
母亲在外面笑着说:「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赶上你奶奶了。」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就心头火起,啪地摔了筷子。半晌,母亲才问:「咋了?」我隔着门帘说:
「天天都是油饼汤黄瓜油饼汤黄瓜,吃不烦啊。」母亲站起身,朝厨房走来:
「严林我给你说,想吃啥你可以自个儿做。」「你是我妈!」我简直在吼。「你
妈怎么了?你妈就得把你像老天爷一样供着?」母亲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娘俩
就隔着门帘站着。母亲俏脸通红,朱唇紧闭,几缕发丝轻轻垂在脸颊。我匆匆撇
开眼,盯着她尚带着泡沫的手:「不吃了!」说着掀开门帘,转身上了楼。母亲
站在一旁,没有动。到奶奶院楼顶时,母亲喊:「严林你有本事儿就别回来!」
奶奶家已经吃过早饭。我到时奶奶正在刷锅。我在厨房转了一圈,拿了张油
饼就啃。奶奶问:「咋,没吃饭?」我说没吃饱。奶奶说:「你妈干什么吃的?
还有点鸡蛋疙瘩汤,给你热热。」我赶紧点头。吃完饭,进到客厅,爷爷在捋狼
毫,电视里播着《西游记》。造纸厂关门之后,爷爷做过两年狼毫,留了点,储
在楼上。上小学时,狗杂老师们总是委托我从家里捎。初中不练毛笔字之后,我
也是好久没见过这种东西了。我问爷爷怎么现在又开始倒腾这玩意儿了。上次脑
淤血后爷爷就有点口齿不清了,他说练练手,对身体恢复好。我也跟着在一边捋,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会儿奶奶也进来了,说地里的玉米苗怎么怎么不好,草
都比人高。
很快到了晌午。新闻里尽是泛滥的长江水。爷爷咂着嘴,开始老生常谈,讲
六八年大水时自己如何英勇地抢救公的猪。奶奶直摇头,说老伴竟瞎扯,那年
头哪有那么大的猪。我两耳竖起,倾听隔壁动静,殷切奢望母亲能来喊我吃饭。
但当然没有,我有点忐忑不安,又有点决绝的快意。
中午奶奶擀了点面条,吃蒜辣捞面。饭间奶奶问我:「不用给你妈打声招呼?」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饭毕,又捋了会狼毫,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奶奶家能把人
憋疯。那种无处不在的衰老气味说不出是该敬畏还是厌恶。
我到水塘游了会儿泳,也不尽兴。置身水中,淹没在欢娱之间,我却有点心
不在焉。在一片呆逼的叫骂声中,我光着脊梁又回到了家里。大门反锁,母亲应
该在睡午觉。我从奶奶家进去,上了楼。拐到二楼走廊,眼前晾着洗好的衣物,
那张旧凉席赫然搭在栏杆上。一旁那些盆栽什么花早枯成了干柴。院子里静悄悄
的,我到客厅里坐了会儿,也听不见母亲的动静。出来后,我径直进了自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