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此刻虽兵临北京城下。但他非但无灭明之志,甚至没有和大明分庭抗礼的野心,所求利字而已,若大明皇帝肯开马市、许朝贡。俺答也愿意称臣。
李彦直在兵部职方司呆了两年,又去过西北。和许多到过蒙古的商人交流过,因此深知此节,正是如此他才知道和谈可为,更知道怎么谈,这时俺答是知己不知彼,还摸不透大明地底细,李彦直却是知己知彼,因此谈起来便得心应手,便冷笑道:“自古请求封贡。哪有兵临城下地规矩?我大明一时不防。被你们闯入京畿,如今兵马已聚。便不许你们无礼!”
两军都要打仗了,他却开口一个“礼”字,闭口一个“礼”字,倒像胜败都不要紧,礼仪才是最重要的一般。不过这倒也符合华夏“礼仪之邦”地名声。
那使便问:“那大帅说该如何才合礼?”他搞不明白大明的官衔品级,因见李彦直统领大军,威风甚重,故称之为大帅。
李彦直道:“尔等须先退出古北口之外,再递朝请之书,交给边将,由边疆递交朝廷,内阁签,这才合乎礼仪。”
那使说:“我回去问问。”便跑了回去,先将所见军威跟俺答说了,又将李彦直的说法转告了俺答。
俺答虽然闯到了北京城下,但他这次求封贡竟是颇有诚意,因让使回来跟李彦直说:“我们大汗愿意遵守礼仪行事,退到古北口之外,但也希望大明能遵守承诺,要是不然,下次我们再来就没那么客气了!”
这两句话妥协中暗藏威慑,李彦直不卑不亢,却道:“我大明天朝,几时不守诺过?嘿嘿,若还有下次,那就不是我们守不守诺的问题,而是你们老不老实地问题了!不过到时候我们相见的地方也不会是在这燕山之南,而必然是在大漠之北!”
那使嘿了一声,却也不在这阵前作口舌之争,只道:“那便请将军退兵吧,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李彦直不肯退兵,说道:“哪有叫我们先退兵的道理?你们先退出古北口再说。”
使又再回去,回来说:“我们要退出古北口得等几日。”他这话倒也老实,俺答再有诚意,蒙古人要全体退出长城之外也得先通知各部,不是现在想退就能退的。
李彦直见对方退了一步,便也道:“那好,我给你们五天时间,五天之内你们退出古北口,然后递交请开马市、许朝贡地奏疏,我保证五天之内给你们回复。不过通州是运河终点,京师市井皆赖此处运来的菜蔬薪炭,自被你们侵占,京中百姓生活多有不便,因此你们必须在今天之内退出通州,另择安营之地。”
使又回去回报,俺答见是对方大将阵前许诺,又说得这么仔细明白,料来不假,便应允了,并答应黄昏之前退出通州,但要求李彦直不得袭击他们,李彦直便令取出令旗二十面,道:“你们持此旗为证,今日之内退出通州,两日之内退至顺义,三日之内退至昌平,五日之内退出古北口,这五日里不许骚扰沿途居民,我便不追袭尔后,若有人敢趁乱打劫,我奉天子之命在此,不分胡汉,一律视为盗贼就地惩处!”
俺答心想这时各部人马在京畿已抢到地东西也够过冬了,又盼着大明能开贡市,以往他到边关派人求见翁万达诸总兵总制,开马市是嘉靖最不喜欢听到的话题之一,翁万达等如何敢答应?因此俺答所得回答都十分模糊,没有一次像李彦直这次答得这么明白坚定,心想负责京城守卫的人果非边将可比,这个大将权力一定甚大,他对开马市、许朝贡一事十分上心,这时既有了希望,便愿退让求全,何况李彦直的要求又堂堂正正,并非无理取闹,便大部分答应了,且传令各地各部停止劫掠,他自己则在黄昏之前退出了通州。
李彦直虚张声势,通过与俺答阵前谈判,兵不血刃便取回了通州,进城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却命戚继光带领一千六百名骑兵,分作八队,巡逻通州与京城之外方圆三十里地面,那些在令旗引导下规规矩矩走路的不理他们,但凡是遇到劫掠的就地正法。胡人在塞外散漫惯了,俺答命令虽下,仍然有不少人顺手牵羊杀人放火,这些人大多都是分散的小部人马,甚至是落了单,戚继光集结兵力围剿扑杀,枭二百有余,又俘得三百余人。
李彦直审问明白,却留下级并大部分俘虏,只放了十几个赶到顺义去,那些胡人向俺答哭诉,俺答冷笑道:“我已下令不许你们妄动,你们却不听令,该死!”
原来这十几万蒙古人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些不听命令的多不是俺答的嫡系,有地甚至是俺答在族内地对头,所以俺答乐得李彦直代他清理异己。
这边李彦直既下通州,又得了级俘虏,才向内阁报捷,传京师,徐阶见了捷报大喜,急奏嘉靖言战得胜,且通州已经收复云云。
严嵩父子耳目众多,情知有异,要揭破时一时又无证据,李彦直确实已重夺通州,那些级俘虏也确实是蒙古人,不是像仇鸾一样割了百姓级假冒胡虏,加上内阁中有徐阶帮口,锦衣卫6炳是李彦直的岳父,严氏父子揣摩嘉靖地心思,这时多半也是喜闻功恶闻过,便不敢贸然揭穿,反而在嘉靖面前大赞陛下圣明!他们犹且如此,更别说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