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司马迁在《史记》里明确地说了李蔡的人品差,原文是“蔡为人在下中”。司马迁和李家的关系众所周知,就连他受腐刑也是为了帮李陵说话,所以司马迁若说李蔡人品差,那肯定是真的差了。但司马迁又没写任何事情来证明其人品差。若李蔡是弄权枉法、贪污**,他完全可以记录,之所以不记,说不定李蔡做的,正是一件不能记录的、隐秘不宣的事情,在这件事败露后,李蔡被汉武帝迅速找借口除掉。而他的侄子李敢,则很可能是这个事件的牺牲品,李敢的死正是这件事情的转折点。
那么这件事情究竟应该是什么?我觉得应该与夺嫡有关,因为,除非是太子受到直接的威胁,霍去病为了任何别的理由,都犯不上直接出手去杀李敢,何况还是风险如此之高的仓促出手。
而《史记》里的三个“不写”,则构成了我的“证据链”。首先《史记》没有写李蔡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得到如此差评。其次《史记》没有写李蔡之死的时间,要看《汉书》你才知道原来是如此敏感的一个时间点。第三司马迁记载汉景帝的十四个儿子时,都记下了他们的母亲是谁,包括位分较低称“姬”的;但是到了汉武帝这里,却提都没提皇三子和皇四子的母亲是谁,直到《汉书》,班固才记录了他们的生母是李姬。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史书里不写什么,往往比写什么更耐人寻味。这三条很像是司马迁故意不写的,说明其中可能有隐情。在跟李家有关的事情上,太史公多少有点特殊对待,这也是很多人都有的看法。所以,这个李姬很可能来自陇西李氏,而李蔡集团暗中有夺嫡的动作,最后因李敢被拔掉而阴谋破灭,李蔡迅速被汉武帝除掉,之后知情人也就缄默不言了。
以上是把我的猜测过程交代给大家,至于读者能不能够接受,那肯定是因人而异了。霍去病扶保太子的态度是史有明载的,他请立三位皇子为王的奏疏就载于《史记》,不难看出,在阴谋者谋夺东宫的计划已经破灭之后,太子方以这一手作为收尾是非常漂亮的,也非常符合霍去病不留后患的战场风格。
还有,除了《史记》里明确说了人品不行的李蔡,其他有名有姓的我没有写第二个坏人。因为我从史书里没有找到他是坏人的证据,我觉得自己不能硬把人家写坏。当然写小说也可以虚构一个坏人来推动情节发展,可是我想,只要情节的逻辑能够自洽,也不是非得有这么一个角色不可的。
(四)素材选择
本书在材料选择上的原则是:《史记》和《汉书》是不敢违背的;《史记》与《汉书》之间若有差异的,以有利于卫霍为准;《资治通鉴》及其他史书中若有与前两者相冲突的地方,均以前两者为准;史书以外的其他材料选择,以有助于把故事讲圆为准。
关于《史记》和《汉书》的不同之处,在汉武帝这一朝,还是值得好好分析一下的。因为司马迁是这一朝的当事人之一,有他的局限性,比如他写的汉武帝,与班固写的汉武帝就跟两个人似的。而卫霍的列传,《汉书》基本是照抄《史记》的。在这种大前提下,凡是二者有不同之处,正说明这是班固认为必须要改、不改不行的。而且仔细考察这些差异,《汉书》的说法都对卫霍更有利,所以本书在两者不一致的时候都取《汉书》。后文也专门附录了这些不同之处。
史书以外的材料选择,比如倒看北斗、酒泉御酒、柏梁联诗、神君现形、琴歌、霍去病名字来历,历来都有人说只是传说而已,我觉得作为小说,作者可以自由选择用还是不用。举个例子,柏梁台联诗,一般说法是柏梁台落成的时候霍将军已经去世,所以他不可能参加那次联诗,但是这种说法无法解释诗里面的“大司马”是谁,明明是一人一句诗,难道让卫青一个人联两句吗,根本不合理啊。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关于柏梁台位置的研究文章,其中提到了柏梁台就位于昆明池边,是在开凿昆明池的时候堆土而成的。我觉得这个**很有说服力,确实完全可以先堆山,再慢慢的盖上面的建筑(即那些著名的承露金人之类)。史有明载昆明池是在元狩四年挖好的,那么土山应该也是那时候堆起来的,所以我就这么写了。其实,柏梁联诗的每一句,细品也都很有味,的确都扣着每个人的身份,从中能揣摩出不少东西,这也不像是伪作能有的高度。
再举个例子,封狼居胥之后的《琴歌》也有说是后人托名伪作,不是霍将军写的。但是我细品这诗的每一句,不折不扣是华夏兵家的情怀,伪作能有这个高度吗?还有人认为霍去病不见得有这个文采,我的想法是正好相反,霍去病太可能有这个文采了。因为华夏兵家历来强调的就是文武双全,《吴子兵法》论将,上来就说“总文武者,军之将也”。从写兵法的孙武、吴起、尉缭、李靖,再到留下著名诗词的辛弃疾、岳飞,华夏历代兵家有文采的多得是!再说《琴歌》其实也不需要多好的文采,受过《诗经》熏陶的西汉文化人,写出这样的辞句很正常,何况是接受过贵族教育的霍去病。
还要说明一下,有一条素材是我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