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吃了早饭。郁锋涛牵上羊头,直奔昨天牧羊的山上。和昨天一样,郁锋涛仍旧是步步为营,往山顶上搜寻。他今天搜寻的比昨天更仔细,连荆棘丛同样不肯放过;衣服被划破了,他顾不上;手被划得鲜血直流,他没感觉。
……快到中午时分,郁锋涛连四周的山都搜遍了,外甥举灯笼,他连半根羊毛未见着。随着屁股落在一块大石头上,郁锋涛内心里头仅有的一缕希望全破灭了。凝神张望漫山遍野鲜嫩的草,想到从今天起不可能再在此牧羊,郁锋涛心内涌起阵阵惋惜。当他看着被草掩蔽的石头,恐惧的感觉那石头是一只只可怕的狼。
第二天,郁锋涛换了另一座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从此以后,每次放羊回去前,郁锋涛总不会忘记数上三、四回羊群。
四、五天来,风平浪静,什么事未发生。
不料,闲坐家中,祸从天降。
到了第十天,郁锋涛的羊又少了一只。
必定是有过一回经历,这一回郁锋涛显得十分冷静,没有上一回惊慌失措,狂躁恐惧,郁闷不安,忧患痛苦。在山上搜寻了一遍,没见到丢失的羊,郁锋涛打道回府。现在可以肯定,羊百分百不是狼叼走。郁锋涛深刻意识到,丢羊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是村里有人开始对他下毒手。他一个落难的人,遭到养鸡、养鱼失败,走投无路下才养起羊来,到底又碍谁,又惹谁,挡了哪个王八蛋的发财路,要这样丧心病狂对他落井下石,如此心毒手辣对他下毒手。
“偷吧,偷吧,偷吧——”走到村口,张望着那一栋栋破旧瓦房,一团团仇恨不由得袭上郁锋涛心头,暗暗的愤慨咒骂,“哪个婊崽,有本事,再来偷我的羊呀!不要被我逮住,被我逮住,你妈的,不把你的狗腿打断成几节,我——锋涛是地上爬的乌龟!”
快到家了,郁锋涛怀里像是揣进一只不安静小鹿,心怦怦怦直跳。他从小是在慈母严加管教下长大,小时候稍有不是,不是吃母亲鞭子,就是被母亲惩罚跪凳子面壁思过。头一回丢了羊,母亲并未责备他。可是这才不过十天,他第二次丢羊,有千条万条理由,他没有一条能说的过去。母亲一但获悉了,不会震怒?
一直到快吃饱饭了,郁锋涛才硬着头皮,吞吞吐吐把再次丢羊的事,跟母亲说了,一边战战兢兢等候母亲训斥。
“喔——”彭淑娟一听,很平静,平静的叫儿子郁锋涛惊讶得快要结束呼吸。
没有吃惊,没有发怒,彭淑娟抬头温和地看着儿子,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看来,果真是村里有人下毒手,开始偷我们的羊了。”想了一会儿,彭淑娟忧心地说:“锋涛,这往后我们可要多加小心呐。闹荒人的心就是毒到这等地步:自己没本事过上好日子,也不让别人过好日子呀——”
“他妈的,哪个婊崽,被我逮住了,我一刀宰了他。”郁锋涛只感到一团胆火拎上心头,无法按捺。他恨不能马上逮到偷羊贼,把其千刀万剁。
霍地,慈祥眼睛迸发一束冷峻,彭淑娟脸庞严肃警戒儿子:“锋涛,毕竟是一条人命,你可不许胡来。小小一只蚂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条活生生人命。难道一条人命还比不上几只羊吗?逮住偷我们羊的人,叫他把羊还给我们就是了,免的跟人家结下几辈子仇恨。一个干大事,有出息的人,不会跟人家计较小事。”
彭淑娟的态度,可是大出儿子意料,不可思议呀。
事实上,彭淑娟心底里头暗暗高兴的呢,这一回丢了羊,儿子不像以前遭到失败那样郁闷、恐惧、焦躁、丧志、痛不欲生,足见儿子每经历一回灾难磨砺,会变得更坚强更成熟更稳重。——这是一个有远见母亲的胸襟!
疑惑地端详母亲,母亲对闹荒人如此心慈,有这等宽宏大量胸怀,郁锋涛被震慑了,一阵诧异,难以置信。这年头,好人往往得不到好报。他母亲心慈,别人可不心慈。想想,他一个落难的人走投无路下养这二十二只羊,容易吗?他是全村最穷困一户人家,欠了一屁股巨债,村里哪个人不晓得,他连买羊崽的钱还是他三个舅舅垫付的呢,可是偷他家羊的人有想过他的处境吗?
母亲的话是有道理,但是这时的郁锋涛已经被极端愤恨烧晕了头脑,把母亲的话抛到脑后十万八千里。郁锋涛不动声色做着逮偷羊贼的准备工作,从楼上翻出一根他父亲用来做锄头柄的青岗木,闹荒人叫杜木。
——杜木有泡杜,大叶杜,竹叶杜,岩头杜四种。其中木质坚韧如铁的要属岩头杜,它是生长在岩石上。
郁锋涛翻出的这一根正是岩头杜,是农民们千方百计要找到它做锄头柄。之后,郁锋涛把杜木削成一条粗如擀面杖,长到他肩膀上棍子,悄悄的把它带到山上。
两次羊失踪,都毫无发觉,郁锋涛晓得是偷羊贼趁他看书看得入迷之际,把羊偷走。为了麻痹偷羊贼,为了不使自己因看书看得入迷,又叫偷羊贼把羊偷去,郁锋涛找来一本小学课本,在书上做了手脚:将中间挖空,换上高中课本的书面,乍一看,还真是一本高中课本。
随后,郁锋涛又换一个方向去放羊,特意赶着羊群从祠堂大门口路过。
一开始时,当郁锋涛走到人群面前时,人群无一不是僵硬着舌头,复杂的眼神去看他。当郁锋涛走过了人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