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微露,白桑趴在桌子上沉睡时,突然被沈月檀摇晃醒了,那小孩眨着一双因熬夜而发红的眼睛,面色委顿,却又透着极振奋的神情道:“白桑、白桑,我想到法子了!”
白桑揉揉眼睛,拍拍脸,这才自迷蒙中清醒,喜道:“什么法子?”
沈月檀将书桌上一张宣纸铺开,纸上墨迹尚未干透,线条粗粗细细,画的竟是他们所住这小院的布局图。
另外再以虚线勾勒出若干小片区,标注的蝇头小楷更是密密麻麻,看得白桑眼花。
白桑却先叹道:“阿月写得一笔好字。”
沈月檀心中一颤,他一心想着如何通过第一道考验难关,倒将旁的事给疏忽了。好在白桑同他相识不久,了解他过往之人如那外室、白岐大哥,如今也是死无对证。是以他只点点头,应道:“娘迫我学的……娘说我人笨,若是连字都写不好,就配不上叫月檀。”
白桑半点不怀疑,反倒安抚地摸摸沈月檀肩头,又细细查看那布局图。
沈月檀为他分说道:“苗圃地力有限,七日之内,必定要物尽其用。我查过土地品质,挑拣最适合栽种之物,照这计划播种,七日收获六十分,绰绰有余!”
那小孩伸出幼嫩手指,在图上指指点点:“甲区向阳而干燥,就种橙草,四日可长成,收成后还能再种一次蜜草,三日长成;乙区向阳而潮湿,就种小红莲与青蒿,三日即可长成,抓紧些就能种两拨;丙区背阴而潮湿,能种趴地金钱、鬼见笑、狭叶金银苇,五日长成,收成之后再种些醡浆……”
他侃侃而谈,一口气说了十余种速生的香草,大多为下品,也有几样中品,上品仙草成长期过长,是以沈月檀一株也不曾挑中。皆安排得条理分明,一拨收割,一拨栽种,安排得滴水不漏。
白桑想不到这小孩一旦开了窍竟聪慧若斯,又是惊又是喜,却是半点怀疑都没有——毕竟他往日里只从大哥口中听过其人,当真见面,也不过是此次白岐救出沈月檀后,总共相处不过半日。随即大哥死了,就只剩白桑带着沈月檀相依为命。是以同伴聪颖,对白桑而言,自然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好事。
再看这小孩强撑着倦意同他细细说明的模样,手指、衣袖、衣摆沾着墨迹、泥土而不自知,便愈发心疼。
等沈月檀说完,他就牵着那小孩去洗漱干净,喝着热粥饱饱吃了一餐,这才道:“阿月辛苦了,你先睡一觉,我替你分好种子,待养足了精神,再起来播种。”
沈月檀捧着香气宜人的草药茶,咕咚咕咚大口喝了下去,摇摇头道:“白桑也辛苦了,我们一起分。”
白桑愈发觉得这小子乖巧懂事,心软得一塌糊涂,也不同他争执,嗯了一声,先收了满桌碗盏去清洗。
沈月檀仍是垂着眼睑喝药草茶,心中一时间复杂难言。他如此执意,实则不过是生前惨遭背叛,如今一朝被蛇咬,再不敢随意信任旁人,是以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那药草虽然便宜,却还对这小孩的身子有点效果,补足了几分精神后,沈月檀又揉揉脸,开始照着计划将种子分出来。
他先剪了些黄纸,各自写上名字,一张张放在桌上,再去挑拣种子,数够了数量分门别类放在黄纸里。
正忙碌时,突然自堆得满满当当的物件之中捡出了一块木牌,半个巴掌大小,灰扑扑的木头其貌不扬,连阳刻的佛像线条都磕磕碰碰,看不清是什么佛,正是那日沈雁州漫不经心送给他的。
沈月檀记起他说:“不值什么钱,给你用正好。”,顿时怒从心起,抓着那佛牌走到窗边,狠狠扔了出去。
随后几日,这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忙碌得脚不沾地,在院中开坑播种,又严格依照各类香草生长习性来浇水施肥,照顾得无微不至,直到困急了才草草打个盹儿。此外又见缝插针修炼,半点闲暇的功夫也没有。
其间沈梦河来过一次,见那小孩清清秀秀一张小脸沾满了泥土,满身污泥、连头发里也夹杂着草叶、泥粒,虽然心中鄙薄畅快,却又不免担忧他若是犯傻犯得太过,影响了两处脉轮道种就得不偿失了。
沈月檀见了沈梦河神情阴晴不定,心中突然升起恶念,扑上前抓住了沈梦河的衣衫,惊喜道:“哥哥!哥哥你来了!”
沈梦河穿着一身纯白锦袍,被沈月檀一抓就留下几个污黒指印,不禁露出了嫌恶神色,想推开又不敢碰这小子一身泥,皱着眉干笑道:“月檀,你勒死哥哥了。”
沈月檀这才露出痴痴傻傻的神色松了手,见了那几个泥印又慌张道:“弄脏哥哥的衣服了,月檀该死!”
一面拿手去擦。
他方才在给几株夜阑玉根部培土,沾了满手泥,自然是越擦越多,污泥弄脏了大半衣襟。
沈梦河脸色发黑,一把将他推开了,见那小孩泫然欲泣,又只得强笑道:“傻孩子,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哥哥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修炼了。”
转过身时已是咬牙切齿、满目狰狞,大步走了。
沈月檀心里乐不可支,却仍是装出哽咽哭音道:“哥哥!哥哥可要常来看我!”
待沈梦河走得没了踪影,沈月檀却突然笑不出来了,小大人般摇了摇头,暗暗自嘲道:“沈月檀啊沈月檀,你何时竟要靠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来取乐?”
他深深叹了口气,又转身去院中忙碌。
眨眼就过去了六日,沈月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