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外头寒气重,还是先把窗户关上吧。”明心端着一杯热茶进了屋子,将茶杯搁在桌上,轻声劝道。
太子长琴“嗯”了一声,低下头,将信上的水迹抹干,压在了砚台下。
明心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清楚他不喜他人多言的性格,拿起托盘,退出了门外。
她心知,定是对方挂念着南疆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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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云自几天前就开始下起了大雪,断断续续的,直到今日也没停过。
大雪覆山,玉树琼花。
景国大军驻扎处,一座营帐前,重兵层层把守,气氛沉寂凝重,与别处的军帐显得格外不同。
这正是主帅所在的营帐,此时此刻陆明琛正躺在帐中的软塌上,双目紧闭,口唇淡白,一张脸更是苍白得可怕。
“蒙前辈,您已经用了药,我陆哥何时能够醒来。”这少年一身灰衣,长眉皱起,清俊的面孔上尽是凝重。
“不知道。他受了乌步全力一掌,震伤了肺腑,”蒙老爷子搭完脉,把陆明琛的手放进了被窝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那副药,是重药,险药……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能暂且保住他这条小命。至于日后如何,老夫不是大罗金仙,实在难以预料。”
这青衣少年正是原随云无误,听了蒙老爷子这一番话,脸色霎时一白,难看得很。
“蒙老……”内心有些心烦意乱,原随云还是竭力压制了下来,他斟酌着语句,“如果能治好陆哥,永安侯府和无争山庄定当结草衔环,报酬于您。”
蒙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摇头道:“你当老夫是什么人。老夫不曾上场杀
敌,但也是景国人,陆小子为国负伤,于情于理,我也当竭尽全力救治他。”
原随云默了默,“蒙老大义,是随云多嘴了。”
蒙老爷子站起身,收拾好摆在床榻边的药箱,“我去煎药,这是最后一副,若喝了这幅药陆小子还不醒,老夫再想办法。”
原随云紧抿唇角,对他行了一礼,掀开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赢少。
彼时两人正手谈完一局。
原随云就坐在他的对面,兼之他身有不便,因此对于察觉他人心思这方面比常人敏锐许多。
感受到陆明琛瞬间低了几度的气压,原随云有些奇怪,接到万里之外的家书不应感到高兴吗?怎么反倒还生起气来。
“陆哥。”他把最后一枚白子放到棋篓里,眉目轻蹙,话语中带着关切,“可是姨母那边有什么事情?”
陆明琛无意宣扬“家丑”,将信重新收到信封中,夹进一叠书信中,摇了摇头道:“小事而已,不必挂心。”他能告诉原随云,你这表弟被京城中的人当成了我的私生子吗?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原随云听他这么说,也不多问,他对陆明琛很是信服,认为对方不说,那不是小事就是有了已经解决的方法,闭了闭眼,思索起刚才的棋局来。
陆明琛拿起架上的毛笔,沾了沾墨,写起了回信。
开头先是问候一句家中可还安好,紧接着就点明了原随云身份,着重向陈氏强调了不要胡乱猜测。
帐外起了风,随着并未合拢的帘子吹了进来。烛火在营帐中明明灭灭,噼里啪啦的响,陆明琛盯着火光,有些出神,脑中竟然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对清新淡雅似明月的眼睛。
墨水沿着笔尖滴落在洁净的纸面上,渐渐晕了开来。
陆明琛回了神,将这张纸收入信封中,又重新抽了一张干净的纸,在纸上落下四字,夫人亲启。
至于写什么,他凝视着烛火想了想,描绘了一番南云这边独特的风光与习俗,又清清楚楚解释了原随云的身份,末了,抿唇在信上落下一行字。
更深露重,寒气增,勤添衣物。诸事皆好,切莫担忧。
回信送到京城,已经是九月份的事情。
太子长琴手中攥着纸张,望着高悬夜空的明月默然不语,两人朝夕相处好几个日夜,陆明琛看似内敛强硬,实则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对待家人极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要说毫无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