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走了。”燕七看也不看她,只淡淡扫向杨姨娘,见杨姨娘眸光一闪,似要说话,燕七却又补了一句,“我说的走,不是从这个院子走回你们的院子,而是走出燕府。”
直接赶人。
“你做得了这个主?”沉默寡言了十几年的杨姨娘,开口语气轻哂,“一个外姓人做燕家的主,只怕燕家人不会高兴的。”
“我做得了主。”燕七淡淡道,不与她多说,只有这几个字。
杨姨娘笑起来,依稀还有年轻时娇贵的影子:“怎么,不想知道你是谁的种?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亲爹亲娘?”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燕七看着她,“我本就不是步家的人,谁杀了他们我一点都不在乎。”
燕九少爷在旁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早就猜到了。
是啊,她从来都不傻。
“是吗?”杨姨娘笑意更盛,仿佛认为燕七在强作冷酷,“那么你胸前那粒朱砂痣要怎样解释?”
“我无须对任何人解释。”燕七道。
杨姨娘在她脸上看了一阵,委实看不出任何强装出来的无谓,便抬手一指燕九少爷:“你不在意,他也不在意么?”
燕九少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掀起滔天巨浪。
我是谁?我是谁?
杨姨娘轻轻地尖笑了一声:“哈!萧天韵生了两头白眼狼呢。”
燕九少爷扬起眉,慢慢地弯了唇角。
弯着弯着,忽然放声大笑,从小长了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因笑而发出过这样大的声音。
杨姨娘目光惊异地盯着他看,却完全无法从他这笑声中看到嘲讽、悲凉或是哀伤等等的情绪,她疑心自己眼花了或是出现了幻觉,怎么他——步星河的儿子此刻竟然笑得如此释然开怀,甚至……心满意足?
是啊……开怀,并且心满意足。燕九少爷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这么执着地急于找出身世真相,原来并不是想知道生身父母是谁,生父生母,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种血缘传承与人伦道德上的牵绊,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究竟是不是姐姐的亲弟弟。
原来自己一直怕的是这个。
现在好了,什么都不怕了。
虽然她的灵魂是“穿”来的,但,她的**与情感,都是如假包换实实在在的——他的亲姐姐。
至于其它的未解之谜,他突然一点都不感兴趣了。
“你们可以走了。”燕九少爷笑容可掬地揣起了双手。
“燕惊鸿,”杨姨娘笑了笑,“哦,不对,你姓步呢。可惜,你的爹娘甚至连名字都还未及给你起,便双双地赴了黄泉。既然你已将过去之事查了个十之**,就该体谅惊香这一次的做法,莫忘了,你们的身体里,流的都是步家人的血!”
“我不知向一个未及三岁的小孩子下死手这种做法,该怎么去体谅。”燕九少爷淡淡道。
“他是燕子忱的骨肉。”杨姨娘盯着他看。
“所以呢?”燕九少爷不动如山。
“怎么,”杨姨娘讥诮一笑,“莫非你还不知道当年是谁动手屠了步家满门?”
“燕惊泷么?”燕九少爷反问。
杨姨娘不理会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只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扫向一旁的燕七,而后再扫回他的脸上,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森凉地吐出来:“燕子恪下的屠杀令,燕子忱,带兵亲自动的手。惊澜惊香的父亲,你们的爹娘,你们的祖父祖母、叔父姑母,全都是死在燕子忱的刀下。知道他怎么动的手么?钢刀挥起来,手起刀落,人头就掉了下来,滚在地上,拖出一道又一道血痕……知道么,你们的爹,被他摁在地上,没有丝毫地犹豫,手起刀落……而现在,你们认仇为父,终身不能恢复步姓,再也无法让步家的这一支血脉光明正大地在这世上延续下去,这个仇,用燕子忱的儿子来报,何错之有?”
“我倒想知道,步家人惨遭屠杀时你在哪里,看得这样清楚。”燕九少爷淡冷地看着她,“脑补是病,得治。”
杨姨娘笑:“你拒绝相信事实,这不怪你,毕竟你还有锦绣前程要借着燕家子孙之名去实现……”
“你这么认为也无不可,”燕九少爷眉毛都不动一根,“毕竟无论我是燕家人还是步家人,都能有一段锦绣前程。而你,亲手将你的儿子和女儿拉入仇恨的深渊,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血腥的过去和心头布满创伤的未来。看样子,你喜欢看到自己的儿女日夜为仇恨承受煎熬,别人家的孩子开怀雀跃时,你的孩子却在怨恨和困扰。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让你的女儿成为杀人犯,让你的儿子背负着满门血仇踽踽独行,这,就是你想要的?”
“报仇是为了解脱,解脱了,自然不会再有困扰和仇恨!”杨姨娘咬着牙道。
“你杀过人么?”燕九少爷忽然轻笑着问她,“想象中杀个人和撕裂一片纸般容易?报了仇就真的能解脱么?不会去想自己手上沾着的同类的鲜血?不会后悔自己曾结束过别人的生命?杀人真的能说完就完这么干脆?杀掉了想杀的人,你的家,财富,好日子,就都能重新回来?你的后半辈子已经没了想头,你想要你的儿女也和你一样么?养儿育女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实现你的梦想,抹平你的遗憾,让你活得痛快,让你了却平生所愿,至于儿女们怎样,不重要,对么?”
“住口!”杨姨娘终于控制不住地有了些失态,“燕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