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伙食一样很简单,基本上就是粥、两三个素菜、馒头或饼子,想吃肉,倒不是没有,四五天才做上一顿,燕七几个倒还罢了,且看这家中从燕二太太到下头的每一个人,顿顿吃这些也全都没有怨言,便知这边塞是真真切切地已经苦了太久。
下午的时候燕九少爷又要出去,叫上萧宸带上五枝,燕七则在家里陪着燕二太太聊天做针线,顺便照看小十一,崔晞也陪着,燕二太太很喜欢他,还给他做了双鞋子,崔晞更巧,做了一副能吊起来悬在头顶上可自行旋转的八音风铃,就挂在小十一的小床上面,小十一最喜欢这东西,一转就笑个手舞足蹈,还跟着咿咿呀呀地哼哼。
晚间,燕七在自己屋里正坐炕上看书,就见燕九少爷敲门进来,慢吞吞往对面炕上一坐,道:“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巡逻军,还张贴了抢军粮的匪首的通缉画像。”
“终于事发了吗。”燕七还正觉得奇怪呢,这事儿按理早就该开始查了呀,怎么现在才闹起来。
“不,通缉榜上只说那匪首杀人越货罪大恶极,丝毫没有提军粮被抢之事。”燕九少爷淡淡道。
“噢哦,这是一边要把丢军粮的事压下来,一边还要想法子找到匪首。”燕七表示理解,毕竟丢军粮可不是小事,一旦传出去很容易动摇军心,“那么多的军粮,能被藏到哪儿去?”
燕九少爷笑笑:“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没了这批军粮,边关军还能撑多久。”
“想必不容乐观。”燕七道,“丢了粮,皇上还能再给补发一份儿不?”。
“那也要看这件事雷豫有没有胆子报回京里去,”燕九少爷冷哂,“如若他怕担责不敢上报,那么边关军就只有硬撑到差不多该拨下一批军粮的时候去,至于要怎么撑,那就看边城的人口够不够多,能让边关军用来吃多久了。”
“……”燕七把手里书放到一边,一手支着下巴看向燕九少爷,“你怎么看呢?”
“雷豫自是不敢上报,丢军粮不是小罪,事若捅到朝廷,庄王面子再大也救不了他,雷豫必死无疑。”燕九少爷微讽地慢慢一笑,“所以他一定会求助于北塞军方的决策人,也就是姚立达,来帮着他一起将此事压下去。我看到外面的通缉榜上盖的是总兵府的印,可见雷豫已经这么做了,且姚立达也同意帮这个忙。”
“鸟人们都凑到一窝了。”燕七道。
“雷豫是世子,是皇上的亲侄儿,姚立达不管是出于畏惧、做人情儿、还是抱大腿的考虑,都一定会替雷豫将此事压下来,何况姚立达在北塞这地界儿上也算得上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想要瞒下什么事,并不难办到,否则以他那样的为人,又是怎么能够在此地这么多年都稳如泰山地坐在总兵的位子上的?”燕九少爷眼底抹上冷光,“诚如母亲所言,所有能够通达外界的桥梁,都已经完全掌控在了他的手中,譬如鹰局,譬如能够开具路引或离乡证明的风屠城衙门,而我们来时也看到了,进入北塞地区的所有路径上的所有关卡都有人把守,若我所料不错,这些关卡,想必也在姚立达的控制之中,也就是说,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北塞的只言片语都甭想传到京都去!”
“word日,这货整个一土皇帝啊。”燕七叹道,“怪不得他敢登堂入室地找娘的麻烦,这事儿都没法子捅到朝廷去以弹劾他,他已经把北塞的手脚和嘴都禁锢住了。”
“当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燕九少爷轻轻一拈衣衫下摆,慢慢地把二郎腿架上,“想要吹出些风声去,总是能有办法的,我不相信上头那位一点都不知道。然而就算朝廷已有所风闻,也奈何不了姚立达已经坐大,鞭长莫及乃其一,朝中有人为姚立达撑腰为其二,这才使得姚立达欺下瞒上,在北塞这地界上呼风唤雨自在逍遥。”
“离得再远也不能不管,否则就养虎成患了。”燕七道。
“朝廷想要管,只怕也不容易,”燕九少爷道,“距离远,这是硬伤。除此之外,朝中派系党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各种明暗势力彼此之间的牵制和制衡,这些问题上头那位都要考虑得周全才行,想要摘掉一顶乌纱,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是皇帝,也有许多事不能想做就立刻去做。”
“我觉得我还是混言情小说比较合适。”燕七道,“现在这本不适合我,快放我走。”
“我在想,朝廷为什么会让雷豫那种没用的货色来做这次的押粮官,如此重要的事,岂能轻付予人?”燕九少爷抬起眼皮看着他姐,两颗瞳子又大又黑又亮。
“雷豫是皇上亲侄儿,长了这么大还一无是处,许是皇上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让他历练历练。”燕七猜测道。
燕九少爷翘起唇角:“或许吧,如果人人都是这么想,包括姚立达,那么雷豫大概就是最不会让他产生戒心的一个人了。”
“你意思是……”
“雷豫弄丢了军粮,以他的为人肯定不会将此事上报朝廷,那么就只有寻求土皇帝姚立达的帮助,而得罪雷豫乃至庄王府都是不智之举,姚立达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都只会帮着雷豫把这样大的一件事给压下来,雷豫感念姚立达的帮助,将来回了朝想必也会在上头面前尽言好话……然而丢军粮却是实实在在的大事,瞒得了百姓瞒不了押军粮来的兵,总不能把这些兵都杀了灭口,又不可能牢牢地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