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想的胸口疼。
于是他就穿上衣服,直接往村外走。外头夜深风凉,只有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前些天下大雨,沟里积了好多水,里头青蛙呱呱地叫着,很浮躁。
王东走到村口,静静地在沟沿上站着,嘴里的香烟的光芒在黑夜当中一闪一闪。
思绪回到高三那年春节,王家特别热闹,他大伯张罗了好些年货,把他叫出来,跟着一块去镇上的饭店借酒桌和板凳。
他们这要是有人家办宴席,家里的板凳桌子不够用,就会去镇上借饭馆的酒桌和板凳用,说是借,其实也是租,有的交钱,有的给两盒烟,反正大家都是十里八村的,彼此都认识。王大伯在大杨树村,也算很有脸面的人。他是去借,带了两盒好烟。
“今年怎么置办这么齐全?”
“你四叔要回来了!”王大伯喜滋滋地说。
王东笑了笑,说:“四叔又不是头一年回来。”
“你四叔不是头一年回来,可是这一回带着你堂弟一块回来了。”
王东有些愣,他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堂弟。
王语两三岁的时候跟着王妈妈一块来过大杨树村,可他那时候跟着父母在广东做生意,并不知情。后来他父母没了,他回到大杨树村来,只知道他四叔有个宝贝儿子,可是从来没见过,每年春节,都是王父一个人回来,他纳闷,问他大伯母:“四叔不是又结了婚,还有个儿子么,怎么没见过他们回来?”
他这才知道,原来王妈妈带着王语回来的那一次,闹的特别不愉快。
不愉快的原因,当然是和张素芹有关。王东并没有亲眼见过,他只听说张素芹在酒席上大闹了一场,闹的王妈妈跟她当众指着互骂,后来王妈妈气的直哭,抱着王语就走了,这一走,十几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王妈妈对老王家的人有了心结,因为那一次争吵,王家和大杨树村里的男男女女,几乎都站到了张素芹那一派。她觉得屈辱,怨恨,发誓说自己再也不回大杨树村,于是从此以后,都是王父自己一个回来,王妈妈带着王语,去娘家住。
没想到这一年王妈妈突然允许自己儿子跟着王父一块回老家了,王大伯怎么能不高兴。要说爱屋及乌,王家的人都以王父而自豪,自然王父的宝贝儿子,也是他们的贵客,如今贵客来了,怎么能不大张旗鼓地操办?
“你这个堂弟,你还没见过吧?”
王东摇摇头,王大伯说:“别说你了,我也记不清他上次来是什么样儿了,不过我见过他的照片。这孩子像他妈,长的特别秀气。”
王大伯说起王语,话匣子就打开了,王东在前头开三轮车,他在车上坐着,扶着把手,开始给王东讲他的那个城里的宝贝侄子。
“你这个堂弟,脑袋瓜像你四叔,从小就特别灵光,你四婶那种城里女人又会教导孩子,什么钢琴啦,绘画啦,都会!听你四叔讲,他还会写毛笔字呢,还得了市里还是省里的一个什么奖,还有那外国语,说的特别溜,能跟外国人聊天呢。”
这样的人对王东来说,新鲜的有些陌生。
王东很小的时候双亲就过世了,一开始跟着他爷爷,后来他爷爷也过世了,就跟了没有儿子,又不肯改嫁的张素芹。
这是王家几个兄弟商量的结果,张素芹跟王父之间的事情,他们都觉得是王父对不起张素芹,张素芹跟王父离婚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可是守着她跟王父从前生活的家,一直不肯走。王家几个兄弟就合计,让王东跟着她过,也算是王家对张素芹的一些补偿。
王父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对不起张素芹,他跟张素芹是包办婚姻,结了婚之后生活一直不美满,离婚也是迟早的事儿,王妈妈的出现,只是个导火索而已。他跟张素芹之间,就算没有王妈妈,最后也会离。
也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王父对张素芹他们一家,除了抚养他们共同的女儿以外,并没有给过过多的关心。他也想张素芹能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可是张素芹一直不肯,而且还在王家住着,对他来说,这其实是一种困扰,每次过年回家,他都有些不自在。
尽管关心不够多,不过他在经济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张素芹和他们的女儿,可是张素芹这人脾气也是古怪,一方面牵挂着他,一方面,又死也不要他给的钱,他给的,张素芹全都一分不花存到了银行里,说是给女儿王丽留着,等她结婚了当嫁妆。
可是她们母女俩再加上王东三个,单靠张素芹种地过活,日子显然过的有些辛苦,张素芹身体向来不好,不能干重活,所以王东从到她们家开始,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力。
王东这人老实能干,也肯吃苦,从来不说累,学习也异常努力,一门心思,就是想学出成绩来。可是农村的教育,当然没办法跟城市里比,他没见过钢琴,也没学过画画,英语更是哑巴英语,考试分数考的很高,一张嘴却有些磕磕绊绊。
他跟着伯父从镇上借来酒桌和板凳,他们王家的亲戚都来了,一大家子人,难得在一块聚一聚。他们王家是大家族,兄弟姐妹很多,年轻一辈的,都在外头打工,成年累月也难得回来一趟。张素芹让王东过去帮忙,自己却留在了家里,把门给关上了。
王父到家之前先给老家的人打了一个电话,他这样的高官,回趟家要经过层层关卡,先是市里的领导请一次,再是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