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走越难,几乎在山中穿行,许多地方没法骑马过,只能下来牵着走。
直至一滩宽足有十丈的大河,河流湍急,带起湿润的水汽。哗啦的流水声随着靠近变得震耳欲聋,对面依然是群山,这么一看似乎两边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不同,大概对岸山中雾气更浓。
“弃马!”馨娘手果断一放。
李蒙学着他们的样子,和曲临寒也开始解开马鞍。
“等一下。”
馨娘不耐烦地蹙眉,“你非得同我对着干是不是?”
“马,战友。”巫马丹执拗地拍了拍自己用的枣红大马。
李蒙那头黑马也睁着温顺的大眼珠与他对视,从马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不知所措的表情。无论现在脚下的土地,还是对面的远山,都是他从未抵达的疆域。赵洛懿就在那里吗?他怎么会到了那里,是他自己要去的?安巴拉说赵洛懿是大祭司,按照薛丰的说法,他应该是神女和圣子的孩子,那黑牡丹就是神女。馨娘显然也是南湄人,她在南湄又是什么身份?也许什么身份也不是,只是碰巧是南湄人。看着叉腰和巫马丹吵起来的馨娘,李蒙作出了结论。
巫马丹面红耳赤,抓了抓耳朵,他指着马,顾不得让李蒙他们听懂,一边比划一边叽里咕噜冒出一长串语速极快的南湄语言。
馨娘眼角斜睨,显然已没得商量,也不想听他说什么。
霍然间巫马丹一把抓住馨娘的肩膀。
馨娘发出高声尖叫。
只见巫马丹抱住了馨娘的腰,把人打横扛在肩上,馨娘两脚在空中乱蹬,甩飞了一只鹿皮软靴。
“你干嘛……”
曲临寒捡回了馨娘的靴子,在袍子上擦干净,白了李蒙一眼,“待会儿给她呗,还得赶路呢,难道让个女人光着脚,你这样将来找不着媳妇。”
南湄六个人坐在河边聊天,另外三个牵着马去喝水。
巫马丹也不知道把馨娘扛去了哪里,看地上几个人不以为怪的样子,他稍微放心了点,拽曲临寒也坐下,小声嘀咕,“我又不娶媳妇。”
曲临寒笑呵呵拿馨娘的靴子在李蒙脑门儿上抽了一下。
“你不娶媳妇,昨晚上抱得那么紧,不是把师兄当成媳妇了?”
李蒙瞪大了眼睛。
“还拿话哄我呢!”
李蒙十分不好意思,又有点好奇,“我说什么了?我应该不说梦话……”
“唔,那会儿你清醒着呢!”曲临寒嗤道。
“我到底……说什么了?”
“叫你媳妇儿等你去接呢!”曲临寒挤眉弄眼道,略过李蒙抱得他一身发干火不得劲不提。
李蒙摸着脑袋别过脸去,想是把曲临寒当成师父了,平时他和赵洛懿都是互相抱着睡,太久没人给抱着,一抱着估计就不撒手了,李蒙感到有点丢人,正尴尬,馨娘拍着裙子走了出来,满面潮红,艳光照人,曲临寒眼睛都看直了。
“馨娘,你的鞋……”
馨娘随手拿过去穿上,又拍了拍裙子,才不悦地抿了抿嘴,“巫马丹先过去,他会牵两条绳子过去,这河最深处十一二尺,就是河水急,待会儿都警醒一些,要是被水冲走了,保住命,等都过了河,我们会去下游找。”话虽对所有人说,馨娘却只看着李蒙和曲临寒,不信任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深吸了一口气,“人过了河,巫马丹带人回来带马,我们先在对面生火取暖,所有人和马靠岸后,换一身干衣服再上路。”
巫马丹嘴角带笑。
馨娘扭着腰走到一边儿去翘脚坐着,心不在焉地摸出镜子来,左右看看,不满意地理了理头发。
所有南湄人,都显出一种隐约的热切,从眼神中,扎绳结的动作里,李蒙忽然意识到,对他们而言,这是回家了。
唯独馨娘不同,她显得很紧张,从巫马丹带人下水就不再说话,渡河的过程中她也很是沉默。在对岸升起火堆之后,唯独他们三个没事做的闲人围着烤火。
“你也是南湄人,为什么不想回去?”
馨娘愣了愣,苦笑道:“谁说我不想回来,我这是近乡情怯,小孩子家家不懂。”
看馨娘不想说,李蒙也没说话,巫马丹带着人在水中艰难行进的背影如同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扁舟,没有方向,没有凭依。
馨娘深吸了口气,将烤得通红的手掌搓了搓,拨开背后的马尾,指着自己的右肩,那里薄透的衣衫未干,一个蛇形刺青若隐若现。
“早晨你不是就发现了吗?在南湄,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把蛇神留在身上,与它共生,这是无上的荣耀。”馨娘侧着头,放下了头发,将颈窝中黏着的发丝理顺。
“曾经,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逃离这片土地,这些山和山里被人视作不祥之物的众多蛇虫鼠蚁,都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馨娘眼神一黯,“不,不是我,长老殿里的所有人,都与这些随时能要人命的东西为伍。”她浑身一凛,多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李蒙捡起一根木棍,把火堆拨亮一些。
曲临寒近乎畏惧地看了一眼时不时传出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的幽暗群山,小声道:“没有官道可走吗?”
馨娘嘴角一勾,“放心,不会死人的,有熟识环境的当地人带路,顶多被毒虫咬一口,麻痹半天,要是烈性毒,咬到手就断胳膊,咬到脚就砍掉腿,保得住命,也划算。”
“……”曲临寒喉结鼓了鼓,几乎又要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