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即将触上,俩人好似生怕这是美梦一场,一旦触碰便会粉碎,又将指尖收拢,心底挣扎许久,都无法将手握上对方。
晏苍陵抿了抿唇,当下拉着他们俩的手,碰触一块,握在了一起:“放心,这不是梦。”
“不是梦,当真不是梦,”沉稳如季崇德,此刻也抖不成声,失却了平日摆出的冷静,顺着季拂心的手抚上他满是泪痕的脸,霎那,喜极而泣,“真的不是梦,璟涵,当真是你么!璟涵!”
泪珠悬在眼角挣扎了许久,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季拂心双唇轻抖,喉结上下滚了又滚,慢慢地,挣扎着,方从喉间涌上一个干涩的音符:“爹。”
一声落,声声出。他顺了顺音后,纵扑到了季崇德怀中,嘶声大哭:“爹!爹!”
晏苍陵瞠目结舌,恩人会说话了,恩人会说话了?!他狂喜交加,若非气氛不对,他当真要拊掌大乐。
“涵,”季崇德拉开季拂心,摸着他的脸庞,上下端详着他,“你怎地会在此,数月不见,你怎变得如此憔悴?”
季拂心心头一跳,余光瞥向了看他的晏苍陵,艰涩地从喉头哽出一句:“爹,我意外同众人走散,来到了此处,得王爷相助,一直暂居王府内。”他目光闪烁游移,忙将话题转移,“爹,不说我了,您近来可好,娘……”“娘”字方发出一不完整的音,他立刻顿住,转为“您身子无恙罢”。
季崇德激动之下,并未听清他所道的那一声“娘”,便顺着他的问话道了下去:“爹很好,你切莫担忧,瞧我这身子骨利索得很……”咳咳,话未说全,便先咳了几声,明眼人一看,便知所谓身子骨利索,不过是为了安抚季拂心而作的谎。
季拂心也不忍戳破,担忧地看向晏苍陵,见晏苍陵摆动唇形,道了句“王大夫说你爹无恙”后,方会心一笑放下心来,转回身握住季崇德话话家常。
两人皆对自己的遭遇避而不谈,摆出笑颜说着过去的故事,道着彼此的思念,一旦对方问及自己,皆会以各种借口扯开话题,久而久之,这对话便变成了普通的父子叙旧。
晏苍陵本想能借此之机,听到季拂心悲惨遭遇的过去,熟料听了半晌,都未见他们答到点上,遂推门出去,留得空间给这父子俩。
但他心头仍悬挂着季拂心,不忍离去,一直在房外抱胸徘徊,内心挣扎不定,一面担忧季拂心因季崇德在自己府内,而怪责自己,一面又惊忧季拂心惊喜交加,身子撑不住,晕阙过去。
百种思绪千转,一会儿是生怕那个,一会儿又是担忧那个,到最后心绪交缠,迫使晏苍陵留着不走的,是一个渴望,渴望从季拂心口中听到一个方才被打断的答案——是去或是留。
吱呀。门扉开启声,将晏苍陵的神思打断,他赫然抬首,便见季拂心迎面走来。
“恩人!”晏苍陵一声大叫,下一瞬唇上就拢上了一只白净的手。
“嘘,小声些,爹睡了。”季拂心朝门里看了看,方将脸摆正回来,看到自己的手正贴着一片热意,登时又如被烫了手般将手缩回,局促不安得不知将手往哪儿放,“嗯……嗯,失礼了。”
晏苍陵喜上眉梢,厚着脸皮便抓住了季拂心的手,扯着他远离了房门,激动不已:“恩人,你……你会说话了,当真是好。”
“嗯,”季拂心有些不适应地将手缩回,抬首时正对上晏苍陵眼底的受伤之色,他心头一悸,有些愧疚,遂浅浅笑道,“你不必再唤我恩人了,唤我的名讳罢。”
“名讳?”晏苍陵一顿,方想问上一句“可是名唤季拂心”,又深觉不对地缩回了话。
然,下一瞬他恩人所道出的话,让晏苍陵瞬间傻了眼。
“我名唤季临川,字璟涵。你唤我璟涵便好。”
☆、第四十一章 ·真相
“季……季什么?”晏苍陵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好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
自称为季临川的恩人以为晏苍陵未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季临川。”
“季临川?!”晏苍陵把声音一扬,惊愕着大眼:“不……”应是季拂心的么!末了的话,被他生生哽入了喉中。若是提及季拂心三字,便是主动招出自己暗中调查恩人身份之事,这会引起恩人反感的。罢了,稍后去问仲良瞧瞧,究竟是怎地回事。
“不什么?”逮着晏苍陵未尽的话,季临川眉头微皱,“你可是知晓什么。”
“知晓什么?”晏苍陵肃整容色,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夷然自若道,“恩人想问什么。”
“没什么,”从晏苍陵面上看不出什么东西,季临川含住了一口笑,“慕卿,你唤我璟涵便好,不必老恩人恩人的叫唤,如此未免生疏了。”
恩人唤我慕卿,还让我唤他的字?晏苍陵浮想联翩,恩人这是同我示好?
看晏苍陵双瞳空洞,显然又已走神,季临川恼得一拳捶上了晏苍陵的肩头,正如以前他用肩膀撞晏苍陵一样。
“哎哟!”晏苍陵大叫一声,鼓着腮帮子揉了揉被锤的地方,虽季临川的力道不大,打至他肩头也不疼,但为了季临川的面子,还是装了装样子。
季临川看晏苍陵表情夸张,以为自己真将人打疼了,一层愧疚笼上心头,遂偏过头去红着脸道:“抱歉,弄疼你了么。”
“无妨无妨。”晏苍陵摆手。
“那便好,”季临川莞尔一笑,“我便知你皮厚,不怕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