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危险的眯起眼睛:“谁告诉你用人皮的?”
周小村无辜的皱起眉毛:“没人说,我就是想当然的……”
“怪力乱神的话本儿听多了吧!”老白打断周小村,恨恨的捏上小孩儿的脸,这回掐得绝不手软,“听好了,易容之术本就是门营生,切不可易容去害人,更不可为易容而害人,懂吗?”
周小村神情懵懂,却还是在老白越来越大的手劲儿下,可怜兮兮的点了头。
老白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听着,易容以鹿皮为上,其余qín_shòu之皮也可,但终是赶不上这鹿皮的效果。”说着,时候到了,老白有些木然的把皮从锅里捞出来,走到角落阴凉处于木板上平铺好,回头又对周小村道,“我屋里有备好的鹿皮,待为师传授你覆皮技法。”
周小村点头如捣蒜,赶紧跟过去。
事实上,老白撒了谎。
其实覆皮之术,尤以人皮为最佳。但他不想告诉周小村,都说什么师傅带出什么徒弟,这话一点不假。因为师傅的某些技法上总会带着他自己的烙印,而这,都将原封不动的传袭给弟子。老白没用人皮易过容,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也不准备尝试。且不说戴上他人之皮有何感受,光是剥皮那道工序就能把老白吓出二里地去。因此面对周小村,他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则滤了过去。
其实这覆皮之术学来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做到天衣无缝的精妙。周小村用一个下午就通晓了所有技法要领,可易出来的勉强能够称之为伊贝琦姐姐的面相,却总奇形怪状,还真应了老白前些天的数落,不是颧骨太高,就是下巴太俏,要不然就是眉眼口鼻挤到了一起,颇有点兄弟间相互取暖的意味。总之,要顶着这样的面目下山,片刻就得让村民围观。
周小村还是小孩儿心性,很难在屡战屡败后又勇猛的爬起来坚忍不拔的屡败屡战,以至于晚上吃饭的时候,便一声不吭,有些闷闷不乐。
“老白,你怎么折腾咱小村了,瞧他那脸比苦瓜还苦。”伊贝琦看不过去,没好气道。
老白不以为意的笑笑,佯装叹息道:“才半天就这样,唉,想必我有生之年也看不见你出师喽。”
出师两个字让周小村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师傅,学完覆皮之术就没了?”
小孩儿那眼神就像上了法场的人又忽然被远处吼了刀下留人似的,灿若繁星,晃得老白的心情也跟着扬了起来:“嗯,为师这一身本事,你算是都抱过去啦。”
“师傅,”周小村忽然正色起来,“那等我出师那天,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到底是谁灭了周家。”
老白手一滑,饭碗咣的一声落到了桌子上。好在落得正,并未倾洒,只是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把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老白,都吓了一跳。
屋子里寂静了好半晌,才又听见周小村说:“师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有危险,但这仇,我迟早是要报的。”
老白缓缓抬眼,看向自己的徒弟。此时周小村脸上再无稚气,满满的尽是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决绝。
老白动了动嘴,却真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啊,先把手艺练好再说吧。”末了,还是伊贝琦打圆场。
之后,三个人又聊了聊过年的事儿,报仇的话题再未被提及。
吃晚饭,老白和周小村都帮着伊贝琦收拾桌子,忽然老白想起昨夜被冻得没着没落的事儿,就让伊贝琦多弄些柴火塞进自己屋子的炕底。
“要多少啊?”伊贝琦问。
“两大捆吧。”老白随口道。
伊贝琦受不了的扶墙:“那能把你烤糊了。”
“啊?”老白显然没意识到,他光考虑柴火多烧得时间长,却忘记柴火多也会烧得更热的问题了。
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伊贝琦瞟一眼就知道老白想什么呢:“晚上又冷了吧。”
老白老实的点头。
“柴火不成,”伊贝琦道,“我给你把多放些木炭代替柴火吧,那烧得时间能长些。”
“能烧一夜吗?”老白问得认真,他真的有点害怕夜里再醒,除了身冷,还有心乱。
伊贝琦为难的摇头:“恐怕不成,顶多烧到后半夜吧。”
“这样啊……”
老白有些失望。正准备把碗筷端到厨房,就听身后周小村道:“师傅,晚上我跟你睡。”
老白这回非常争气的把碗端住了,虽然他那颗不禁敲打的瓷器心早摔成了八瓣儿。
略带僵硬的回头,老白冲着小孩儿皱眉:“你胡闹什么?”
周小村一脸委屈:“我没胡闹啊,万一你在梦里冻死了,我上哪找第二个这么好的师傅啊!”
老白嘴角抽搐,周小村这话吧,按意思讲应该是好话,可听着它咋就这么别扭?
没等老白反应,周小村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咧开大嘴:“就这么说定了,师傅,一会儿我就把铺盖抱你屋儿了。”说完,还真回屋收拾铺盖卷去了。
老白和伊贝琦四目相对,眨眨眼,再眨眨眼,还有些云里雾里。
最后,伊贝琦神色复杂的咬咬嘴唇:“老白,你不管管?”
“咳,翅膀硬了,管不动了。”老白给出这么一句,然后揣着微妙的心思往厨房送碗筷去了。
夜里,老白就后悔了。
心术不正的后果就是他彻底没了睡意,被周小村像藤蔓似的缠绕环抱,老白眼睛瞪得比月亮还圆。
“小村,小村?”老白轻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