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婉抿唇娇憨一笑,低头轻轻地拨动茶盏中一叶叶碧绿的茶叶,说道:“二哥哥说的哪里话,夫家再得力,也不敢忘记父侯的生养之恩。”滕思捷眼中闪过满意之色,面上稍稍露出了些愧色道:“大婚即在眼前,妹妹正是焦忙的时候,听菲絮说好容易得了点空歇下,却又被我叫起来了,真是惭愧,只是实在有事相谈,不得不为。”
这二公子在明面上从来都是说得极漂亮的,与父母孝道,与兄弟姊妹往来,与人相处,从不让人拿住话柄,在滕府仅有的几次碰面后华婉便深知此节。既然哥哥说得好听,妹妹自然也不能太过刁钻,华婉表示无碍地道:“宫里早拨了几个熟知婚嫁的嬷嬷来帮衬,我在一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到了时辰便犯起懒来想睡一睡罢了。二哥哥有事但说就是。”
滕思捷似乎是放心了点,然后又带着些许憾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与五妹妹临来时染了风寒下不了床,不能亲眼看着你出嫁,心里着实抱憾得紧。要我当面赔个礼,还望四妹妹莫怪。”双双都染上风寒下不来床未免也太巧了,有心人往深处稍微一细想便能猜到定是五小姐嫉恨华婉得了好婚事,连带着嫡母也不乐意来罢了。滕思捷说罢便觉惴惴,连自己都骗不过去的话,何以让别人信服?只是他面上依旧是极为真诚的样子,仿佛真的觉得这来得不是时候的风寒碍事的很了。华婉将茶盏放回到桌上,素色的青花瓷盏如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温润雅致,她带着薄薄又不失礼的笑意缓缓的道:“我还道是什么大事,这风寒又不是母亲与五妹妹想得的,说什么赔礼这样的诛心话?华婉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
滕思捷听着这话,方明白临行前父亲在书房中对他说的那句“我日常大多忙于公事不得空闲,便也不曾多留意你们几个儿女,到那日离府时,我才惊觉,你四妹妹竟与从前不大一样了。”他当时还嗤之以鼻,那个打小便优寡畏缩的小女孩除了长相还能如何不一样?难不成还能不一样出朵花儿来?现下过了几句话才知道,果然非吴下阿蒙了。她好似处处礼让,实则一点都不亲近,又好像念着娘家,可细想又能发现她疏离得很。一规一矩做得恰到好处,若是她想这样就与腾远侯府划清干系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看来,她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在这样天家王府里一个女子的娘家是多重要,但话说回来,陈氏原先想的要从她这里多蹭点好处只怕也难。
滕思捷想的清楚,却仍不由的端着侯府嫡子的身份,又明头暗里的交代了几句必要时候顾念娘家的话才告辞。
华婉送客后,看了看天色,尚能再凑个午觉,便回房继续躺着了。
四月十六,大吉,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端王妃就赶到了滕府。华婉被菲絮从床上强拖起来,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直到用凉水洗漱了才清醒起来。新娘出嫁前都得由母亲梳发,十梳之后,儿孙满堂、白发齐眉、顺顺邃邃,代表了母亲对女儿的祝福与生活安逸的期盼。陈氏凑巧“风寒”了,端王妃听说后便自告奋勇的来了这一趟,她可算是皇室里最有福分的王妃了,夫妻和美,子嗣绕膝。有福之人的祝福想必更能打动天听,端王妃再适合不过。
梳发之后便是上妆,一张娇俏的小脸涂上一层亮丽的腮红,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招待,画出一张精致喜气的妆容。而后是凤冠霞帔,缨络垂旒,玉带蟒袍,下面百花裥裙,大红绣鞋,一样样都穿到华婉身上,那金线细绣的整套衣装极具分量,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华婉觉得她那瘦弱的脖颈十分的艰辛。
眉目慈爱的端王妃端着华婉的肩头喜盈盈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转头对桂嬷嬷道:“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我到今日方知道,古人所言不虚。”桂嬷嬷亦是惊艳,不住的含笑道:“豫王爷好福气。”
恁凭华婉心理素质好,也经不起这样高评价的夸奖,胭脂渲染的双颊更红了一点,微微低着头,羞涩的不好意思搭话。桂嬷嬷与端王妃双双相视而笑。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鞭炮与人声的喧闹,王府的迎亲队伍到了。姜恪身穿大红色喜袍,束发小冠上嵌着一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闪着绚丽永恒的光芒,她稳稳地骑在一匹英伟的高头俊马上,左边是陈留王姜忖,右边是端王世子姜忻,后面四人分别是安国公世孙裘君,新科状元马伟杰,广平郡王李绛,驸马都尉吕德安。
很好,皇亲贵胄,文臣武将,姜穆皇朝最有前途的青年贵公子都在这了。
滕思捷背着华婉从内院一步步走出来,边上的宾客纷纷起哄,华婉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大红色的蹙金绣云霞鸳鸯盖头遮住了她从心底升起真切的羞涩与欢喜。今日她是新娘,她的新郎就在那等着她,迎娶她。
到了滕府门口,滕思捷在两名嬷嬷的帮助下放下华婉,喜悦应景的对姜恪道:“王爷,舍妹便交给你了。”姜恪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口“嗯”了一声。
“十九弟,你可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