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多了说什么话的人都有”,苏莞烟低着头,看着逐渐逼近的白靴,平淡道:“凌公子,万事不能听一面之词。人要听写好的,总不能什么刺耳,就捡什么记在心上,长久如此,容易性情扭曲……”
枯瘦的手捏住苏莞烟的下巴,凌淮陌一把将人的脸抬起,眼睛里散着寒气,薄唇微动,轻飘飘的声音被有意拉长:“我认得你,楚——公——子!”
心里的防线咔嚓碎了一地,苏莞烟直觉得两腿发软,嘴唇抖了两抖才缓缓道:“在下姓苏,凌公子指的哪位楚公子恐怕在下不知?”
把他的神色变化全看在脑子里,凌淮陌轻声笑笑,贴近他的耳边:“我凌某人过目不忘,但凡见过一面之人都能有个印象,更何况十年前的潞州楚家惨案闹得那么大……楚公子,你该谢我的救命之恩!”
“你认错人了!”苏莞烟咬住下唇,眼睛眯起毫不退让:“我的确来自潞州,却和楚家没有半丝半毫关系!不信你大可去找王爷对峙!”
心里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便不必多费唇舌,凌淮陌松开手,盯着自己的猎物挑起嘴角一笑,抚弄着怀里的猫,悠悠闲闲地转身跟了上去。
苏莞烟余惊未熄,立在原地半天没移开脚。虽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但大体情形正应了蒋崇琴的猜测,小哲快步上前拉住发愣的人,极力压低音量:“蒋公子说不要在意凌淮陌说了什么,他另有所图,目前不是威胁。”
“蒋崇琴的人?”苏莞烟迈开脚,斜眼扫了下灰衣小厮:“你听他的?”
“他救了我”,小哲扶着苏莞烟快步追上前面的人,声不颤,手不抖。
晚宴设在蛟吟阁,空荡荡的大殿上总共坐了没几个人。琴音、舞姬,没人伴着美酒,可除了韩辛寅一人吃得不亦乐乎,其余的都没什么心思,一顿饭吃得冷清不说,心里更是不安生,总觉得下一刻就有人要跳出来发难。
勉强撑到晚宴结束,苏莞烟一回到东阁就觉得浑身上下的力都被抽空了,匆匆洗漱便翻身上了床。
脑子里乱哄哄的,身边好像有无数人在走动,身穿铠甲的高大身影不断从熟悉的朱红大门里搬出花瓶、家什。苏莞烟直愣愣地站在门外,过来过去的人把他被撞翻在地上,怀里的翠玉环咕噜噜轮了老远。
太阳要落山了,天边的云彩被烧得通红,苏莞烟从地上爬起来,街尾站着的白衣少年被染得像是穿了件血衣。丹凤眼、美人沟,脸颊虽不丰满但也不算是消瘦,他一手抱着只小花猫,一手拎着自己的宝贝玉环。
“你的?”白衣少年笑得一脸狡黠。
语气说不上友善,苏莞烟伸手便要抢:“你还我!”
“我在一个死囚身上看见了同样的玉环!”少年眼角上扬,露出来的神情与年龄不符:“你是楚家的人!”
“你闭嘴!”苏莞烟慌了手脚,用一把捂住那少年的嘴厉声道:“你不要胡说!”
“凌淮陌!”
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小猫转了转脑袋,一下子从怀里跳到地上,小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腿,喵喵直叫,苏莞烟一时没了主意,手脚发冷、面无血色。
唤作凌淮陌的少年,挣开束缚,却不急着应答,把玉环放到苏莞烟的手里,冷笑一声:“记住,你欠我一条命!来日,你要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