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偏殿到帝宫内外,从御花园到上书房,从政殿到后宫,甚至冷宫,甚至羽林军宿营区,甚至皇城每条湖泊河流。皆遍布,帝王足迹。
日出日落,晨钟暮鼓。
他不知疲倦,不甘放弃,他将整个汴京城掘地三尺,派出无数密探,八方追踪。
只是,七日过去,依旧杳无音信。
那个狂妄不羁的俊俏少年,仿佛自人间蒸发,又仿佛从未出现过,留给尹简南柯一梦。
但他知道,关于孟长歌,从来都不是梦,她曾真真切切的在他生命里,扮演过刻骨的角色。
恩人,友人,爱人。
甚至,她是他心中唯一的妻子,纵然有实无名。
天下这般大,尹简不知,何处长歌可安身?亦或者,她愿往何处?她逃离大秦,是否会重归大楚?
这个可能性,十之八九。
其实尹简一直都明白,只是他不愿意相信,长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折断自己的羽翼,弃他而去。
她曾说过,她志在四方,要金戈铁马一展抱负,所以她勇往直前,从军羽林,哪怕后来他们私定终身,她亦初心不改,宁舍后位,亦不舍雄心壮志。
而今,她却舍弃一切,悄然远走,为了那个荣*她多年,抚养她成人的大楚靖王,她狠心负他,负得干净利落,毫无征兆。
大楚靖王,一个于孟长歌最重要的人。
那人,亦是有恩于大秦的人,他叫孟萧岑。
一句命不由人,一句无奈叹之,尹简便明白长歌的苦衷。
她身在靖王府十几年,靖王命令,她不敢不从,但她为何不肯直言相告?
尹简不明白的是,无论他待长歌如何真心,她始终不曾视他为夫,难道他不值得长歌信任倚靠么?
他贵为一国君王,难道不能护她安隅,不能从靖王手中换她自由?
最可笑的是,她离开之前那般不舍他,*一次又一次,可转身后,她竟劝他另择新欢,竟与他永别,此生情断……
夜风冲破了窗栏,薄纱抖落一地,烛台摇曳,冷了的橘光,醉了长河星月,鸾凤和鸣的屏风,沙沙作响,仿佛一程琴声,道不尽一世情话。
整个东偏殿,沉默的像是一间腐朽的古宅,在荒无人烟的死寂中,尹简雪衣如华,一头墨发,凌乱飞扬。
“长歌,你教朕如何不恨你?如何不念你?又如何……忘却你?你明明知道,朕会想你想得疯掉……”
“长歌,朕的小祖宗,回来吧,朕求你……或者,你站在某个地方不要离开,等着朕去找你……”
他的呼唤,长歌听不见,这个见证了他们鸳鸯好合的地方,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但他睁开眸,却连一个相似的幻影都看不见……
门外,传来高半山压着嗓音的低语,“启禀皇上,起风了。”
“进来。”
“是。”
高半山入内,见帝王须臾间已收敛情绪,他心下稍安,双手呈上一支细小的竹管,“刚刚收到的。”
尹简接过,取出竹管中暗藏的纸条,展开阅毕,交由高半山,凝声道,“宁谈宣回府了,命王成做了两张酱香饼,但是一口没吃,然后独坐了半柱香,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你该不会是跑去那地方凑热闹了吧?”
“凑热闹?”高半山惊怔,不解道,“宁太师何意?他口中的你是指……”
尹简睇了眼烛台,高半山会意,连忙走过去,焚烧了纸条,只听尹简道,“若朕猜得没错,宁谈宣在说长歌,但‘那地方’指向何地,朕还不能确定。
”
“是的皇上,王成能潜入太师府,当日多亏孟大人无意间促成,宁太师往后但凡令王成做饼,皆为孟大人,此次宁太师异常反应,奴才斗胆说句冒犯皇上的话,宁太师恐怕对孟大人动了真情,且一直在暗中查找孟大人,倘若被宁太师抢先一步……”
“密信王成,无朕旨意,须按兵不动,万不可暴露身份!”
高半山惊疑,“皇上,您不担心孟大人落在宁太师手中么?”
“不会,朕比宁谈宣更了解长歌。”尹简眉目沁冷,五官分明的棱角,藏匿着税利,“或许宁谈宣可以掌控很多人,但孟长歌绝对是他的败笔!这世上,能左右孟长歌的人,只有一个!”
“皇上么?”高半山脱口道。
尹简墨眸深了几许,他色淡如水的薄唇,缓缓勾起嘲弄的弧度,“怎么可能?朕没这资格。”
高半山脸色变了几变,不敢再问。
“传令下去,严密监视宁谈宣,若他果真查到长歌下落,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朕抢回来!”
“是!”
“传莫影!”
“遵旨!”
高半山躬身退出,尹简坐于*榻,身体后仰,深深阖目。
“皇上!”
莫影快步入内,单膝跪地,“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挑两个最出众的大内侍卫,潜入大楚京都,打探一下靖王府的最新动态,朕需要知道孟萧岑有何筹谋!另外,若发现孟长歌的踪迹,即刻上报!”
“孟长歌!”
莫影一震,但见尹简缓缓掀开眼帘,目中情绪不明,语气略沉,“对,孟长歌很有可能去往大楚京都!但此事,绝不可泄露半字,若有传出风吹草动,后果不堪设想,恐怕连朕,都难保长歌清白!”
“是,奴才明白!奴才马上安排可靠人手,星夜离京!”莫影重重叩首,言语铿锵。
尹简颔首,“去吧!”
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