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莫絮摆摆手,放下手中的书,度步至窗口,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呐呐道,“也不怕告诉你,我爹给我找了个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池淳书眼眸一转,好似想起什么一般,试探性的问道,“叫什么名字?”
“紫鸢……”
“紫鸢!真是她!”池淳书激动的一拍手,见莫絮疑惑的看向他,他立马兴致盎然的说道,“那日你挨了打,还记得我去看望你么?”莫絮点点头,又听他继续道,“那日我见过她,原想同你提起,可是后来和你说着说着话又给忘了……”
莫絮心里一沉,眉头微蹙,沉吟道,“看来,爹是一早便做了安排。”
池淳书笑着拍拍他的肩,轻松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依我看,那女子我看生的也是一副好相貌,配你也不至于失了身份。再说,她也不过是一个通房丫头,你若不满意,往后还会娶正室的。”
正室?他心头一跳,眼前晃过的却是那个青衣之人温柔的笑。他重重闭了闭目,暗道自己真是荒唐。
随后那几日,紫鸢和他可谓是寸步不离。虽然衣食起居她照顾的分毫不差,甚至可以说比莫晓飞还要认真与细心,但是莫絮只要看到她便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这女子美貌有余,甚至聪明才智不逊于他,他始终都不明白,她何苦要委屈自己在他身边做一个通房丫头,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
“公子”紫鸢取出一件狐裘一边替莫絮围上,一边微微笑道,“今日天气冷了许多,还是穿上出门比较好。”
莫絮轻叹一声,转头对上少女沉静而关怀的神色,微微蹙眉,缓缓道,“紫鸢,你不必如此……”如此细心相待,只会让我更加愧疚。
“这是紫鸢的份内事”说着,她抬手为他理了理衣衫,遂而笑道,“公子晚上想吃些什么?紫鸢着人去弄。”
“晚上我不回来了”莫絮迈步走出去,迎着刺冷的冬风,而后抬手止了身后那人的脚步,顿了顿,道,“我去先生那处,你就别跟着了。”
“公子……”
细雨夹风,飘洒在回廊上,将空气中的凉意染得更深些。
他走进那虚掩着扇门,只要伸手轻轻一推,心中思念的那人便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然而,他却莫名的有些不安。自断峰崖回来,两人便有好几日未见。不单是紫鸢的出现扰了他的心绪,更重要的是,蓦然将自己对段青宁的感觉看的清清楚楚,让他有些慌乱,也有些暗暗的窃喜。
这种微妙的情愫如千丝缠绕,纠结的栓在心头,莫名的让他难以自处。
少年纤长的手在欲推的房门前顿了顿,而后微微蜷曲,那日先生应是生了他的气的,他笑笑,好像那还是认识先生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先生,褪了儒雅,周身拢出一种气压,低沉的让人心生颤意。
“吱呀”一声,门轴旋转,露出一人眉目俊朗,温柔含笑的脸。
莫絮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微微笑着唤道,“先生……”
“来了怎么不进来?”段青宁侧身让他进去,落目在他的脚踝处,笑着问道,“脚伤好了?”
“恩,已无大碍”他走进去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挂在一边,而后走至木桌旁,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这才笑道,“先生的气色好了很多,看来,钺尖草果然有用。”
茶香随着水汽氤氲着上升,他对着杯子轻吹一下,凑进嘴边,轻呷一口,却久久未见那人说话,他看过去,却只见那人微微锁着眉,目光深邃的望着他。
“怎么了?”他不禁呐呐问道,不是已经不生气了么?
“没什么……”段青宁转开眼,度步回书案,收起案台上的画卷。“我听说烟州城有个划舟比赛,颇为盛大,你要去么?”
他怔怔看着段青宁小心翼翼的将画卷卷起,心像被一双利爪紧紧攫住,窒息般的疼。无论多久,无论他做什么,始终无法走进那人的心。那人的过去里没有他,甚至是未来的每一天,或许,他都没有资格一直伴在那人身旁。
只见他眉目低垂,悄然掩下眼底深沉的伤。
“莫絮?”
“恩,去的。”他轻呼一口气,而后笑道,“我与淳书一道去,有信心能夺得魁首。”
“你有信心就好,难得见你对事那么上心。”段青宁笑着坐在他身边,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他道,“你给我说说你们这个比赛的规则……”
莫絮接过暖炉,用双手捂住,感受掌心略微有些干燥的暖意,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而后强迫自己看着段青宁,微微笑道,“那也请先生多多赐教,为学生多谋划策。这次比赛是这样的……”
那一日,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多到多年以后他回想起来只能清楚的记得那人在谈到战场谈到为国效力的时候飞扬生动的神色,那么的炫目夺丽,那么的光彩熠熠。
彼时的他并不知道那是段青宁曾经拥有的辉煌,而他,却在悄然中涉入他的过去,跋山越岭,心力交瘁。
烛火摇曳,映得人影幢幢,他听着窗外呼呼呜咽的风雨声,听着那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粘合的磁性轻轻敲在耳伴,落进心底,他竟莫名的有些慌乱。
掩在衣袖下的手轻轻搭在膝上,缓缓使力抓紧,他低垂眼眸,缓缓道,“先生,既是今日聊的这般开怀,不如便借此机会,我们促膝长谈吧……”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表现的自然些,话毕,他抬眼对着段青宁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