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齐康和何谕当值,俩人扛着大戟站在东西向的殿角,早看吴瑭等人不顺眼了,敢弹劾他们老大,活得不耐烦了吧?只是当值的羽林郎,只能如标枪般一直站到散朝,早朝上发生什么事,朝臣们说什么,他们能听,却不能动。只有一种情况除外:皇帝下令拿人。
这种情况并不多,齐康进羽林卫快三年,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今天两人算是遇上了。
齐康和何谕放下大戟,向刘询行了个军礼,然后一左一右,大步流星朝南北向的殿角走去。
吴瑭是九卿之一,上朝时坐在第三位,在程墨和张勉之后。陶然只是太常丞,能上朝已足感荣耀,排在末尾,两人之间差着一大截距离。吴瑭站起来急冲冲走去时,陶然已喊着“救命”,逃了开去。他不敢往前面跑,只在朝臣们中绕圈子跑来跑去。
吴瑭见陶然居然敢逃,怒火更炽,嘴里骂声不断,紧追不舍。这会儿,他追到南侧殿角,陶然在他还没到时,已逃向上朝的勋贵队列。
朝臣们上朝,是有席子坐的,两张席子之间,还有两尺的空间。虽然官帽椅已在吴朝流行开了,但上朝跽坐于席上,是太祖传下来的规矩,刘询可不敢贸贸然改变,于是上朝时,皇帝高坐御座,御座前有御案,而臣子们坐在席子上,高下立判。
除了节日庆典,以及有重大事件发生,平时上朝的勋贵不多。今天这一列,只坐了十几人,这些人大多有事请求,平时在宫门口递牌子求见,皇帝又不一定宣,只好上朝见皇帝说事儿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在早朝上看到如此儿戏的一幕,老成持重者皱眉,年轻些的都咧开嘴无声大笑,太有喜感了,散朝后得跟好友们讲一讲,大家同欢乐嘛。
吴瑭全副心神在陶然身上,见陶然从殿角逃开,在勋贵队列中绕来绕去,跟捉迷藏似的,气得脸庞潮红,呼呼喘气,追了过去。
齐康和何谕转身向勋贵队列中奔去,互相打个手势,一前一后包抄过去。
吴瑭堪堪从晋安侯跟前跑过,只觉胳膊一紧,随即双手被扭向身后。
“你们这些蠢货,放开老夫。”他极力挣扎,怒道:“陛下让你们拿下陶云山,你们扭老夫做什么?”
羽林卫这些笨蛋,是怎么做事的?
齐康手上用力,吴瑭疼得“啊”的一声大叫,潮红的脸庞一片惨白。这些武夫,可真粗鲁。他恨恨地想,回头瞪了齐康,他一定要看清这个羽林郎的长相,打听他是谁家子弟,回头秋后算帐。
他的念头还转完,另一边肩头也传来巨痛,痛得他丝丝吸气,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望向背后的脑袋也差点被扭断。
何谕岂容他骂到自己身上?定然要狠狠教训他。
两人把吴瑭扭送到御前,硬按着他的脖颈,让他低头,又狠狠踢在他的膝盖上,逼他跪下。
吴瑭依然努力挣扎,在齐康和何谕如铁掌般的大手钳制下,哪里能动弹分毫?他激怒欲狂,神色狰狞。
刘询平静无波的眼眸静静看他一息,突地一声冷笑,道:“吴玉美,你眼中可有朕这个皇帝?”
刘询登基已一年有余,居侈气,养侈体,再是摆设,上位者的气场也极强大,以前在霍光面前扮小白兔,群臣见惯了他人畜无害的样子,便对他毫无敬畏,习惯性的依然把他当小白兔,竟然没想到他有发怒的一天,而发作时,竟是这般让人战栗。
群臣齐齐以额触地,程墨也不例外。
一股寒意自吴瑭心底升起,他确实从来没把刘询放在眼里,可现在看来,情况不大妙啊。
吴瑭君前失仪,追打陶然时,张勉一直专注地观察刘询的反应。篡位做皇帝他是没有胆量的,但把刘询当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是可以的。刘询好不好糊弄,性子是不是懦弱,决定他的权力高度嘛,焉能不专心?
可是他失望了,刘询在威权受到挑战时,马上喝令羽林郎拿人,现在吴瑭已被拿下,他即将损失一个盟友。用一个盟友试探刘询的真面目,值不值得?张勉没有时间细想,他已在盘算要不要让刘询一命归西。刘询有两个儿子,都已年少,长子只有两岁多,小儿子才两个月,因为儿子还太小,没有立太子。如果刘询驾崩,他扶立皇长子继位,自己当大将军,掌管全**政大权,如何?
至于怎么不声不响结果刘询,他相信只要细心谋划,定然能够做到。若真要这么做,那么与刘询情如兄弟的程墨,必须先行除去,且不说现在程墨已贵为丞相,哪怕程墨只是一介布衣,刘询死后,也轮不到他摄政,因为皇后许氏定然会跳出来把少帝托付予程墨。
在吴朝,关键时刻,太后说的话一向管用。
张勉想得入神,全然没注意到吴瑭已被脱了冠帽,剥了官袍,将下大狱。
性子又急又直的人,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意,吴瑭便是这样的人。他才学是有的,政务能力也很不错,可他在刘询面前,从不掩饰对这位来自民间的皇帝的轻视,霍光退隐后,刘询几次宣他进宫,让他提供一份名单,以便充实官员队伍,他却双眼望宣室殿的殿顶,一句没有人才,便把皇帝“打发”了。
这样的“人才”,刘询怎么会留他?不过,原来的计划,是等武空的绩效评选出来,评他为差,让他卷铺盖,回老家度过余生。
皇帝一怒,伏尸百万。
此刻,殿中人人想到这句话,心中战战,竟无一人为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