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上只有六个字:“贾奉常在宫中。”
霍光眉头皱得紧紧的。二十三人被留在宫中,只有关承和卫东得以在宫门落锁前出宫,跑到他府上报信,两人离开时,宫门已落锁,其他人无法出宫,为什么锦书上却说只有贾阳留下?其余二十一人去了哪里?
他思忖半晌,把锦书递给不语。
不语接过扫了一眼,讶然道:“难道吕宇叛变不成?”
吕宇是递锦书的内侍,幼时家贫,父母早丧,只剩兄弟七人,他排行老大,最小的七弟饿死时年仅两岁。他听说去势进宫当内侍,能得温饱,还能接济家中兄弟,狠心切了臊根,一路乞讨来到京城,在京中乞了半年,找不到门路进宫,幸好遇到霍光,帮他进宫。
他进宫多年,家中兄弟早就靠他吃上饭,穿上衣,娶了媳妇。
霍光眼皮跳了跳,没说话。
不语又拿起锦书看了两遍,劝道:“宫门紧闭,无法进出,阿郎不如回去?”
反正您现在留在这里什么事也干不了,不如先回府睡觉,待宫门开启,岂不是一切明了?
霍光摇了摇头,倚车壁而坐,闭上了眼睛。这是要在这里等宫门开启的意思了。
霍光心中愠怒,怪程墨不听话,又想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本来打算观察程墨一段时间,若是他肯听话,自己便隐退,由他接手政务,现在看来,他就是一匹倔驴,只照自己的意思来,霍氏一族断然不能指望他了。
他面容平静,心里翻江倒海似的翻腾,哪里有半分睡意?
不语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为他掖了掖被角,出马车压好车帘,在车外守着。
夜色中,脚步声响,一队禁军越来越近,离有十丈远,最前面一人喝道:“谁人在此?”
啷呛呛声响,他身后的同僚不约而同抽出佩剑,一个个严阵以待。
卯时一刻宫门开启,在此时辰之前,任何人、马匹、马车不能靠近宫墙,更何况把马车停在宫门口,马车后面还有两队高头大马的侍卫?
不语从车侧走过来,道:“霍大将军在这里。”
“什么?”带队的禁军大吃一惊,道:“请出示凭证。”
霍大将军怎么会这个时辰出现在御街?谁不知道霍光二十多年如一日,每天马车到达宫门,刚好是卯时一刻?他的马车刚刚停好,宫门便开启,从没差过一分一秒。
不语手提灯笼,往自己脸上照了照,道:“你可认得我?”
禁军领队看清是他,更是惊疑不定,道:“中郎令,你……”
您老人家不会是易容的山寨版吧?
不语把腰牌递上,领队仔细辨认半天,才把腰牌递回去,看了一眼马车,道:“大将军真的在这里?”
怎么他感觉像做梦呢?
不语点了点头,道:“你们继续巡视吧。”
他们绕宫室一圈,大约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到卯时一刻,他有可能遇到这队人几次。不语抬头望了望天空,想看星辩时辰,无奈今晚乌云太厚,天上的星星一颗也没,更不要说北斗星了。
领队陪着小心道:“宫门百丈之内都是我等的职责,大将军在这里,我等自然负有保护之责,还请中郎令允准,由我们尽一份心。”
你是真的,腰牌也是真的,谁知道马车里是不是真有霍大将军?不派人看着,我怎么放心?真出了事,我的脑袋可是会搬家的。
不语点了点头,退到车侧。
领队便点了四个人,道:“你们小心护卫,必务保证霍大将军的安全。”
四人抱拳应命,分站马车四角,手按剑柄,一动不动。
未央宫南殿,程墨和衣躺在轮值的房间,睡得正沉。羽林卫在宫中轮值,每人有一个抽屉放置换洗衣物,四人一个房间,可以轮流歇息,每人睡两个时辰。程墨是卫尉,有单独的房间,整个的衣柜。
他睡梦中咳嗽,把自己咳醒了,鼻中闻到满屋子的炭味儿,睁眼一看,炭盆熄了,冒着白烟。他起床一看沙漏,才寅时初。他披上披风,推门走出屋,冷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贾阳也醒了,冻醒的。他看清四周,再摸摸自己胯下,零部件还在,以为做梦,于是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没想这一下掐得狠了,疼得叫了一声。
夜中寂静,一点声音便传出老远。他这一声,把坐在席上打盹的齐康惊醒,也把站在廊下的程墨吸引过去了。
齐康面前一张矮几,矮几上放两碟点心,一套茶具,小泥炉上炭火将灭未灭。他拿铁夹子添几块炭,擦了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嘴里慢慢吃,边吃边拿眼睛看贾阳。
贾阳昨天天没有亮吃两碗粥进宫上朝,一天奔走于霍光公庑、宣室殿之间,天黑前又来一次三千米冲刺,晚饭自然是没得吃的,到这时又饿又冷。他努力抬起头颅,想做不屑状,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齐康哈哈大笑,道:“你求我,我可以考虑赏一块点心给你。”说话间,他一双眼睛还在贾阳胯下瞄来瞄去。
贾阳被拉下的纨裤垂在小腿,胯下光溜溜的,露出某个零部件。
“你杀了我吧。”贾阳羞愤欲死。
齐康走到他身前,用靴尖挑了挑他轻软绵绵垂在大腿中间的物事,笑嘻嘻道:“那怎么成?”
贾阳恨声道:“贼子!我变鬼也不饶你!”
真是欺人太甚了。
齐康再次用靴尖去挑那物事,笑嘻嘻道:“你要怎么不饶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