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志躺在卧房的床上,眼睛盯着四面的墙壁——为了这座教堂,他四处奔波,请精于工建的教士设计图纸,向各地有钱的信徒募集善款,还以传授泰西技艺之名向丰州总理府请求调拨工匠、劳力,好在丰州信众鼎力支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总算把工程维持到现在,但他也累倒了。
“阿方索,大统领来看你了。”坐在床边的王徵低声说。
李榆进了门,向屋内瞟了一眼,那木儿、韩霖、马光远这几个信西教的人都在,他走到床前握着高一志的手坐下,低声问候了几句。
“我问过医官,您不能继续劳累了,我已经准备好车驾,明天您就回关内,”李榆看高一志还在犹豫,又指着韩霖继续说道,“雨公兄还留在这里,修筑教堂的事就交给他吧,我已下令从辅军营抽调五百精壮前来听用,劳力应该没多大问题,年底我也许还能拨点钱,放心吧,再过几年您回来,教堂一定修好了。”
“谢谢你,孩子,可我总觉得这一走就回不来了,”高一志点点头,突然眼圈一红差点流出眼泪,擦了擦眼睛又说道,“不过不要紧,耶稣教会答应派人来,也许已经在路上了,我向他们去信说,这里的人都很善良,需要听到主的福音。汉民,你是个好孩子,绰尔济喇嘛也是个好人,有你们的帮助,我才有机会为主完成最后的夙愿,真想不到啊,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只有几十个教徒,而我走的时候,受洗的教徒将近两万人,还有三四万人也愿意信仰耶和华。”
“您一定能回来的,丰州人忘不了您,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您带来了天主的福音,让穷苦的丰州人得到内心的慰藉,您还使西学在丰州生根开花,福泽世人苍生,没有您的教诲,也许丰州会像金国那样走上明国的老路,丰州人永远感谢您,我们都会为您祈祷平安。”李榆握紧老人的手说道,心中也不由得一阵伤感。
“我要走了,但有句话还想说,中国人一向说天无二日,明国、清国之间会一直打到其中一个倒下,但仇恨和暴戾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明国、清国无论谁输谁赢,都将从暴力中开始,也将在暴力中结束,能解决世上争端的唯有主赐予人类的理性和爱心,坚定你的信念,相信耶和华会赐福于丰州。”高一志说道,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李榆。
“我明白了,理性和爱心是丰州最有力的武器,我向您保证。”李榆站起来郑重地答道。
第二天,高一志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乘车离开归化,李榆带领丰州官员与数千西教信众一起把他送过黑河,绰尔济喇嘛也赶来送别这位异教的老友,一直叮嘱他别忘记回来看看,但这位七十岁的老人已是风烛残年,再也没有力气回到这片土地,于崇祯十三年四月在绛州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