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钧出拳甩腿,有招有式有架子,一看就是专业练过,但是罗强没学过,也没练过。罗强天生就会打架,个子还没28寸自行车车座高的时候就跟一条胡同里的野孩子打群架,从西四八大胡同里靠拳头打出来的。
罗强出手无招无式,都是野路子。两拨人拿着大砍刀面对面咵咵咵地砍,需要什么招式?有你起式摆招的那工夫,早让对面儿人一刀砍趴下了。
邵钧被按在地上,一张脸憋得通红,两道眉毛怒冲冲地拧着,暗地里咝咝地呲牙裂嘴,疼。
他头发里插了好几片树叶子,俊脸上蹭着带泥的草根。
罗强趴在这人身上,下意识地,伸手给邵钧捋了捋头发,从里边儿往外一根一根地择烂树叶子。
罗老二那时候自己都没弄明白,除了对他亲弟弟罗战,偶尔心软了,搂过来揉搓两下,他什么时候给一个人做过撩头发挑虱子这种犯贱的事儿?……
俩人交手过招的这工夫,动静也不小,肯定有人听见。
田正义从不远处走过,抻脖问了一句:“谁啊?”
黑灯瞎火的,小树丛里蓦然就没了动静,一丝一微的声音都没有。
田正义探头探脑地问:“邵三爷?”
树后传来邵钧的声音:“我!”
田正义:“你在里边儿干什么?”
邵钧:“我饭勺子掉树坑里了,我找我勺子呢!”
田队长慢慢地走远,树坑里还没分出胜负的两位爷继续较劲。
俩人胳膊腿缠在一起,拧巴着,邵钧挣扎,罗强压着他。邵钧的制服衬衫都从裤腰里扽出来了,露出一截小腹,长裤松垮地挂在胯上……
那时候是秋天,大家都还穿着单裤,警服裤子很薄,囚服的裤子也不太厚。
胯贴着胯,这么一揉蹭,难免就有动静儿。罗强先意识到了,低头一看。
操,罗强咕哝了一句,觉着自己好像硬了。
老子的“大哥大”这回真变成“砖头”了!
俩人之间只犯愣了一秒钟,罗强突然狐疑地抬眼盯邵钧,隔着两层衣服肉贴着肉的地方,不一样了……
邵钧脸色顿时也变了。
因为他也有反应。
罗强压着他,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强悍的肆虐式的窒息感,莫名其妙地,让他勃起了,硬得真真的。
“你忒么的,给我滚蛋。”
邵钧突然恼羞成怒,猛一把推开罗强,伸手抓着裤腰松了两下,掩饰胯下莫名的不安和燥热。
他喘着粗气,避开罗强的视线,可是裤子太薄,越想遮掩就越凸显。性欲冲动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你想让它尽情表现大展雄风时,经常大姑娘掀盖帘儿似的羞羞臊臊不给力,可你不想让它来的时候,它能整得你整宿整宿翻来覆去睡不安枕小火乱炖燥热难耐,这时候从胸口烧到小腹混合着喘息声和一身湿汗,无耻地昂首指向天空!
罗强缓缓地滚到一边儿去。邵钧一骨碌赶紧站起来,扯着衬衫下摆盖住屁股蛋儿,恨不得把衬衫拽成裙子。
罗强坐在地上,仰脸看着人,神情玩味:“……你咋了?”
邵钧瞪了这人一眼:“我怎么了?”
罗强嘴角咧出揶揄的笑容:“憋火了?监狱里难熬吧?”
邵钧嘟囔道:“我憋什么火?我又不是出不去,我出去想干啥不成?”
罗强不依不饶:“那还能硬成这样儿?憋几个月了都憋疯了?”
邵钧急得辩解:“是你憋疯了吧?发什么疯?……前两天羊肉吃多了,要疯找你们班那几个疯去!”
罗强话里有话:“你不是吧……”
邵钧嘴很硬:“我是什么?……你什么意思?”
罗强嘴角露出探究的神色,没有点破。
俩人关系还没到那么铁的地步,罗强要是再多说就要伤了邵三馒头的脸面,小条子的脸皮看起来挺嫩的。
他的眼若无其事又扫了一眼邵钧的裤裆,小屁孩儿,真是年轻,火力壮,说硬就硬了,就跟里边儿安了弹簧似的,仿佛嘭地一声儿就弹起来了,带响儿的……
“手看着不大,鸟儿可真不小。”
罗强坐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人,忍不住说。
“……”
邵钧斜眼瞪着人,心想你忒么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你以为就你是九零款的大哥大?!”
罗强拿手掌抹了一把脸,笑了,笑出一脸蔫儿坏的纹路。
罗强低声说:“邵警官,刚才闹着玩儿的,别介意。”
邵钧耳朵有点儿红,跟犯人开玩笑也没这么没下限过,还让罗强把鸟给量了,这嫩脸皮不上不下的,于是扭头跑了。
那天晚上食堂开饭,邵三爷和罗老二双双迟到,大盆里的菜都见底儿了,这俩才晃悠进来。
邵钧进到厨房里,从管教的小灶里找红烧肉吃。
罗强是犯人,只能站在小窗口外,看着碗里的半勺白菜汤。
罗强指着脑顶上的小黑板,一脸悲愤:“这上边儿写的‘白菜丸子粉丝’,老子的丸子呢?……丸子!!!”
现在阶级形势不同了,管饭的犯人可不敢得罪罗老二,赶紧拿勺一指食堂里坐的黑压压一片人脑袋:“二哥您、您、您的丸子,都在他们饭盆里呢!”
罗强隔着窗户眼巴巴地,跟邵钧喊了一句:“邵警官,给来一勺肉,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