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他不禁困惑地缩起手,手腕却给一把攥了住。
冰凉修长的五指嵌入他指缝里,薄唇凑到他耳垂处,呼吸沉重而压抑,声音却是极为清晰:“阿痴......喜欢你。”
几字甫一出口,巫阎浮便不禁暗暗自嘲起来。他这一生,高处不胜寒,时刻提防他人,亲信挚友也不曾有几个,自然也不记得说过多少假话,打过多少哑谜,又布下过多少迷局陷阱,唯此一句……情不自禁,字字真言。
却是顶着他人皮囊。
白昙怔在那儿,困惑地侧过脸,目光落入近在咫尺的一双蓝眸里,那眸底斑斑驳驳的,让他只觉深入一片雾沼里,一时竟挪不开眼,逃不开神。
这世上厌恨他的人多了,看不起他的人也多了,觊觎他的更大有人在,却不曾有任何一个人,这般直白□□,毫无遮掩的跟他说,喜欢他。
却竟然是一个本该本情无欲的药人。
可世上,却也再无一人,比这药人待他更真心实意。
白昙愣怔又迷惑地看着药人,胸口仿似封冻已久的冰层龟裂开了,袭来剧烈的疼痛。
这痛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他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用手捂住脸,又把头埋进双膝间,只想将自己藏匿起来。
身子却被一双手臂从后揽住,结结实实的把他圈进了怀抱里,而后肩窝处微微一沉,原来是身后人将下巴靠了上来,白昙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却觉得身前手臂便又紧了紧,凉凉薄唇掠过他的脸颊,将泪水尽数吮了去。
白昙头一缩,松开双手,就去掰他手臂,巫阎浮瞥见他眼角一滴泪滑至唇角,一如着魔地低头舔尽,竟觉如美酒甘霖入口,能品出千般滋味。
白昙自然没容他细品,被这么一舔,娆骨便一阵骚燥,当下大惊失色,回身一掌向身后之人劈去。他这一掌无心用上了内力,劲道之大,竟将巫阎浮掀得撞在墙上,狼狈不堪地摔到地上。巫阎浮喘了几口气,撑起身子,咳出几口血来,唇角却讥诮的勾起来:“主人…阿痴做错了什么么?”
“你知道便好。”白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面色已然冷了,眼角泪光犹在,却似是凝结千年的冰晶寒霜,哪能见一丝情绪?
他本是如水的性情,心地柔软,又胆小怯懦,冰冻三尺,水成坚冰,非一日之寒,他跌跌撞撞,摸摸索索,走到今日这一步,坐上教主之位,谈何容易?这般容易动情动心,哪里是能无忧无怖,纵横世间?
是恩人又如何?忘恩负义又如何?
他欺师灭祖的事情也干了,还怕有报应不成?
不待药人爬起,他又手一扬,便令他卑躬屈膝地匍匐在自己足下,他垂眼俯视他,如神明睥睨一只蝼蚁:“你须知,你只是本座的药人,生亦为药,死亦为药,其他的,莫要痴心妄想。”
话甫一出口,他便呼吸一滞,退后几步,捂住了嘴。
何以……何以竟说出了与那人如斯相似的话来?
为何?
白昙心乱如麻,目光不经意地落到身旁一坛酒上,一把便将坛盖掀去,砸了个粉碎,捧起酒坛一通痛饮,被酒水淋了个满头满脸也不管不顾。一口将酒坛喝得见了底,已是不胜酒力,将酒坛随手一掷,砸得粉碎,东倒西歪地坐在案边,将墙角放的箜篌捞到怀里,一通乱弹。
音不成音,调不成调,恰如心绪凌乱不堪。
他头一次喝这般多的酒,醉得是稀里糊涂,嘴里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都是痴人,我才不要做痴人。”
说罢,便抱着琴,伏在案上,竟便这样醉得睡着了。
痴人?
巫阎浮盯着少年睡颜,一手自他颊上掠过,轻轻拂到琴弦上,一手端起案上歪倒的一个酒樽,无声一哂,一仰脖,将里头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昙儿,你哪知,如今痴的……并不是你。
当夜,丑时。
所有人睡得正沉,谁也没有察觉,一个人悄然潜入了底舱内。
“滋滋,滋滋......”
黑暗中,被绑在船柱上血肉模糊的人停止了呼吸,他空洞的一边眼眶内,却有一条手指粗细的白影缓慢地蠕动着,一点一点爬了出来。
在它刚探出头时,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从天而降,将它夹在了指间。
一双蓝眸半眯起来,仔细打量着这只刚养出的蛊虫片刻,便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脉搏处,蛊虫细长的身子一拱,就钻入了他的肤表,消失得无影无踪,独留一个血洞。但他的胳膊上,一根血管却微微扭动了起来。
巫阎浮闭上眼,手指合拢张开,任督二脉的穴位逐个渗出点点血斑,不多时,便已是一身鲜血淋漓,奇经八脉中的气流却逐渐强劲起来。待觉通体一阵舒畅,他长喘一口气,两根手指在神封穴重重一压。
摸到那处凸起,便立即掐住,一路急按至脉搏,指尖一挤,将蛊虫剜了出来,扔在地上,他中指一掸,金针倏然出手,将它立时刺毙。
”沙沙”,便在这时,巫阎浮背后忽地传来了一声动静。
他扭过头去,见一束月光自狭窄的门缝落入,正勾出少年精致的玉颜。
白昙推开门,缓步走了进来。他散着发,只着一件皂纱长袍,烟笼寒水的裹着玉色肌体,整个人似被吹进来的一缕雾气。
巫阎浮凝目盯着他,一语不发,少年却是一旋身,便翩然落在他盘曲的双腿上。
一头鸦发流水也似,尽数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