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等着回话,两人当中一个拿黑溜溜的眼珠飞快瞟了一眼韩衡,见主子虽说不上和颜悦色,隐隐透着慵懒的腔调,不像苛待人的主,便代身边的人回了:“小的宋三,他是窦家的幺儿,我们是一个村子来的。”
碧根从旁禀道:“他两兄弟一直挤在一起的,像是一起的,一路互相照应来的京城。”
韩衡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坐直了身。
“安州离这儿有多远?”
宋三梗了梗脖子,灵巧的眼睛向上翻了翻,正色道:“小的带着窦家弟弟,路上昼夜不敢多歇,也足足走了半个月才到京城。”
这么远路,路上经过的城镇村庄必然不少,却还要跑到京城来谋事,这不是怪哉吗?韩衡指节敲了敲桌子,“自己家好好的不呆,跑到京里来做什么?还卖身为奴,你们俩做得了自己的主吗?回头爹妈找上门,我可是不认的。”
宋三一听就急了,连忙磕头,拉扯着身边比他年纪更小的少年一起磕,俩人前额磕得红肿,才抬起头来回话:“小的自来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爹是个赌棍,窦家弟弟更可怜,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小的离家时,爹已经小半年没回过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带着弟弟来京城的。也算小的两个命数好,走第二天就听说安州城破了,太守在自家衙门里上吊死了。还好咱们俩走得早,否则谁耐烦照应我俩没爹没妈的。”
韩衡听这少年说话听得头疼,感觉在这里呆了这阵,明明都说汉语,说话的风格真是太不一样了,听是听得懂,总觉得有哪儿别扭。
“那你弟弟总有个名字吧?总不能以后叫他窦家那个幺儿,给爷过来吧?”
碧根忍不住一阵嗤笑。
韩衡一眼扫过去。
碧根压根不怕他,给他主子面子,膝盖顶得笔直站好。
宋三面上木然片刻,醒过神来,这是要留他们俩了,千恩万谢地扯着另外一个看上去木讷憨厚的小子连磕三个头,又请韩衡给小的那个赐名。韩衡穿过来遇到的都是比他身份显赫、手段狠辣、心眼多,还比他好看的主,头一回尝到了当主子的滋味。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往窗户上溜了一圈,正好看见一盆郁郁葱葱被风吹得摇曳生姿的发财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