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中苏错刀微微眯起眼睛,道:“没什么急事,只是去拜会一位前辈。”
说着握住他的手:“这一去咱们得有月余见不着面,你……陪我走走罢!”
两人信步而行,耳边鸟语,鼻端花香,又见远近山峰一片佛头青,越栖见不禁轻声叹道:“这里真是隐居避世的好地方。”
苏错刀微笑不言。
待走到月翼湖,湖中翠光交映,莲花亭亭,苏错刀道:“你善极无暇,很有些莲花的君子之风。”
越栖见失笑道:“莲花洁净断灭,绝无身障意障之危,我既入七星湖……”
说到此处突地语塞,莲花在佛理中为佛家八宝,身意皆清净,不受妖邪之污,自己如此一说,无意中已把七星湖视为不洁之源了。
苏错刀却毫不在意,淡淡转开话题,道:“我让孔雀跟你一道去桑家,她武功不低人也机灵,万一有事,也能照应一二。”
越栖见想了想:“也好,不过孔雀的身份得好生隐瞒……”
苏错刀嘴角略勾,道:“不光孔雀,你也莫要告诉别人你已来过七星湖,否则桑家灵堂,还得多躺下一个姓越的。”
越栖见抿了抿唇,低声道:“可我得告诉云歌,桑伯伯之死与你无关。”
苏错刀扬眉问道:“真的?”
语气中只当他说了个客客气气的谎话,裱糊店里的纸人也似一戳就破,没半点相信的意思。
替七星湖宫主洗刷冤屈?在正道名侠刚被采得精|尽人亡的灵前?就算是做戏,这出戏也太伤筋动骨了,万一弄巧成拙,岂非血本无归?
越栖见也不争辩,微微用力,反握住苏错刀的手,道:“你访完那位前辈,能不能到桑家接我一道回来?”
苏错刀笑了笑:“恐怕不妥。”
越栖见看他笑得别有隐情,心中一寒,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做了什么?”
苏错刀直言道:“你刚到七星湖时,桑云歌就来找过你,我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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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栖见略一琢磨,已猜到此事首尾,不由得叹道:“难怪我躲在厨房,也被楚姑姑要了去医舍……云歌心高气傲,一言不合你们动起手来也不稀罕……”
又蹙眉道:“他……伤得重不重?”
苏错刀点了点头:“凤鸣春晓刀秉性不太和气,我伤了他肩头足踝和腰侧,阴邪入体,已祸及经脉,桑云歌内力三年内不能寸进。”
越栖见甚是忧心,道:“桑伯伯一过世,云歌若不振作,桑家必然乱成一团……错刀,你……”
苏错刀闻弦歌而知雅意,却道:“你敢信我?”
越栖见轻声道:“你不是说过不会骗我么?”
晨光湖色中他眸光深情,神色却安然,如空山雨后的云,有种独特的自在悠远之意,苏错刀心中为之一动,从怀里取出一只药盒,道:“这药你带去给桑云歌,用火烤热刀刃,将伤口重新割开敷上,或许有些效用。”
越栖见大喜,仔细收好道:“我明天就出发去辰州。”
苏错刀道:“好,我让阿离明早送你出湖。”
听到叶鸩离的名字,越栖见心肝脾肺肾无一不悬得摇摇欲坠,亲自送越栖见出湖,叶鸩离拳脚丹田气也是痒得蠢蠢欲动。
因为答应过苏错刀,叶鸩离打算只动嘴:“原来越公子穿着衣服是这般模样,本座差点儿都认不出来。”
又问道:“越公子,知道商纣王和苏妲己么?”
越栖见端坐在船头盯着前方浩淼湖水,闻言淡淡道:“武王伐纣么?泯灭人性残暴妄为,总会有举火自|焚的一天……在下略知一二。”
叶鸩离笑吟吟的脸比眉间浮屠更媚三分,语中却是赤|裸|裸的威吓:“越公子,商纣王如何宠妲己,错刀就如何宠你……这样一段江湖佳话流传于世,你可喜欢?”
越栖见垂着眼睫,湖面如璧,带着水汽的微风拂过发梢脸颊:“妲己使得梅伯炮烙比干剜心,叶总管要做梅伯还是比干?”
竟是一步不让的针锋相对!
叶鸩离伸过折扇,点着越栖见的下颌,柔声道:“本座等着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越栖见抬眼一笑,突然问道:“叶总管,你很喜欢错刀是不是?”
叶鸩离一愣,蹙眉不答。
“可他若不是七星湖的宫主呢?若武功尽废四肢不全呢?若容颜被毁一文不名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善祷善祝的良言,偏越栖见说着,眸光越发明亮而愉悦,叶鸩离心中一寒,怒道:“你敢咒他?”
越栖见道:“还用我咒么?七星湖历代宫主,可有一人善终?”
叶鸩离无言以对,却觉得很生气,他又是个有仇不过夜的性子,想了想当即抬脚,啪的一声正中肩头,将越栖见踹入湖中。
原本静立在一旁的孔雀吓了一跳,偷偷看叶鸩离一眼,伸足挑起船头一条软索,扣住越栖见的腰,一抖手腕已湿淋淋的救上船来,颤声跪禀道:“宫主让属下务必护住越公子周全。”
叶鸩离道:“横笛,你看到越公子不周全了?”
苍横笛正色道:“属下不曾。”
叶鸩离道:“你说得很是。”
苍横笛不敢居功:“是公子高见。”
孔雀眼神中畏惧惊恐愈盛。
越栖见衣衫湿透,呛了几口水,神态却澹然宁和:“叶总管,我武功低微,甚至颇有身不由己之处,但你心里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