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诺:“……”
这胖娃重点找的不太对劲啊。
“你叫嘟嘟吗?大名也叫这个?”桑诺问她。
胖娃直点脑袋。
“你多大啦?”
“三岁!”
“你为什么会在天虞山?南海离这里好远的呀。”
胖娃一脸茫然看着她,没回答。
桑诺看出她听不懂,便换了个方式,问她:“你和你娘怎么会离开家,来到这里?”
这个胖娃能听懂,逻辑混乱地解释:“阿娘不开心了,咬爹爹,咬嘟嘟。晚上,睡觉觉,爹爹,脖子咬坏了,虾兵叔叔带娘和嘟嘟去龙宫,龙王爷爷,凶!坏!让好多叔叔打阿娘,不让我们回家了……”
胖娃顿了顿,搜肠刮肚地想起龙王定罪时说的词,继续道:“发配……西山!”
桑诺皱着眉头仔细听完,心里一琢磨,这胖娃的娘亲怕是被鬼煞附身了,时常神志不清,某天晚上发作时,把丈夫咬死了,被押去龙王那里受审,受了刑,后被发配到天虞山附近。
这就好解释了,鲛人习惯生活在咸水湖海中,天虞山虽然四面环水,但山的外围,都是开放式的淡水湖,只有盆地内部,错落着几处仙境般的咸水湖。
嘟嘟的娘亲,大概是在偶尔清醒的时候,带着孩子,找来了这里。
“姐!”阿毛见桑诺发呆,便催促道:“你问她这些作甚?咱们也不可能养条这么大的鱼!她要真不能自食其力,早晚都没活路,咱们就别管闲事了!干脆也别给她包扎了,你看她胳膊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桑诺闻言,低头查看孩子胳膊上的伤势。
刚刚被她娘亲咬得十分凶狠,仿佛能咬下一块肉来,伤势应该很严重才对。
可这一看之下,桑诺吃惊地发现:嘟嘟胳膊上的伤口并不严重,甚至没有成圈的牙印,而是零碎地、断断续续的孔状伤口,有三个孔稍微深一些,并不严重。
“怎么会这样?”桑诺懵了,弯身放下小人鱼,转而去查看死去的大人鱼——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那死去鲛人的嘴,顿时浑身一震!
这女人……这女人竟然没有牙齿!
大人鱼嘴里没有牙,只有牙龈,原本长牙的部位,都变成了黑洞洞的血口子,有血洞已经结痂了,有的地方还留着零碎的牙根,嘟嘟胳膊上那几个孔状的伤口,约莫就是这所剩无几的断牙咬出来的。
嘟嘟胳膊上的血,恐怕大半都来自娘亲这一嘴的血洞。
“诶哟!”一旁阿毛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胳膊上竖起的汗毛,皱眉道:“她牙齿怎么成这样了?被龙王打掉了?”
闻言,一旁的胖娃拍着鱼尾巴,蹦跶到死去的娘亲身旁,一脸稚气地解释:“娘用鹅卵石把牙砸掉了,娘说,以后咬嘟嘟,就不会很疼了。”
一瞬间,桑诺眼眶一热,眼前的景象瞬间被泪水模糊。
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温暖的午后,娘亲咬着猎户的裤腿,拼死保护她和没断奶的弟弟。
“桑儿姐?”阿毛瞧见桑诺低着头,蹲在那死去的鲛人身旁,眼泪一滴一滴打在衣摆上,忙劝道:“你别哭啊,要不听你的,带这小家伙回去上个药吧。”
桑诺抬手狠狠抹掉眼泪,猛地挥拳一砸膝盖,“该死的鬼煞!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这和厉鬼有什么区别!我要把这些作恶的鬼煞全收了!不让它们超生!”
阿毛还不太懂鬼煞究竟是些什么,只觉得桑诺十分厉害,抬指一点,就能降服一只恶鬼,跟那些厉害的老道长似的。
“姐,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听你的。”
桑诺转头看她:“咱们把这母女都带回去!我想问问梅姨还能不能救起她娘亲,能救最好,不能救,就请求天虞山神收养嘟嘟吧。”
说完,又低头看向那胖娃,目光柔软,温声道:“我被山神爷爷收养的时候,比她还小些,不也活得好好的?一定能熬过去的。”
嘟嘟似乎能接收到眼前这漂亮姐姐眼里传递的善意,忙扑腾着尾巴,蹦跶到桑诺身旁,把肉嘟嘟地脸颊贴在桑诺胳膊上,使劲儿蹭了蹭。
桑诺的心一下就融化了,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轻声道:“一个人会很辛苦,你要快快长大。”
胖娃仰起脸,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看着桑诺,用小胖手比划了一个圆圈,说:“嘟嘟想吃这么大的扇贝!”
于是,桑诺抱着胖娃,阿毛扛着死去的鲛人,一起回了山神院子里,直奔梅姨的厢房。
扛着死去的鲛人找上门,多少有些晦气,桑诺放下胖娃,先跪下给梅姨磕了个头,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再恳求梅姨看看那鲛人有没有救。
梅姨听闻经过,不禁掏出帕子拭泪,又朝那小鲛人招了招手,将嘟嘟抱坐在腿上。
抬手起术,眨眼间,便将嘟嘟胳膊上的伤口愈合了。
“把孩子先抱去前院暖阁,找些吃的喂饱她。”
阿毛领命抱走了嘟嘟。
桑诺将那死去的鲛人扛到贵妃榻上,梅姨立在一旁,抬手掌住鲛人的天灵盖,催动法术——
梅姨周身的气流忽然开始旋转。
桑诺仿佛看见数不尽的梅花瓣,盘绕在梅姨周围。
随着梅姨掌心的白光暗淡,花瓣渐渐消失了。
梅姨睁开眼,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