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守着老祖宗的规矩,孩子不满十岁,不得入祖坟,本意是随意寻个山头埋了,蒋钰看不过眼,掏出一大笔钱,请人看了风水,寻了个风水宝地。又烧给她许多精致玩具,漂亮衣裳,美味零嘴。
正逢英娘三七,邹仪三人并蒋钰去瞧她,三个男人隔了段距离,看着蒋钰蹲在那座崭新石碑前安安静静的烧纸钱。
那可真是个好天气,天空是粉蓝粉蓝的,正是现下坊间最流行的颜色,大街小巷爱美的姑娘都穿着这身嫩得掐出水的蓝,草地绿得流油,忽然卷成一片油亮波浪,原来是一缕凉丝丝的风携着甜蜜花香,悄无声息的来了。
邹仪看着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青烟,忽然扭头去问青毓:“你信佛吗?”
青毓愣了愣,显然觉得邹仪的问题十分滑稽。他摸了摸自己油亮的脑袋:“不信。”
邹仪显然被逗笑了,露出二十天里第一个笑容:“那你做和尚做甚么?”
青毓实话实说:“为了混口饭吃。”
东山却似是十分吃惊的瞥了他一眼:“师兄,今早上的时候我还见你在念超度经文呢。”
青毓有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他恶狠狠瞪了小师弟一眼:“就你话多。”
东山可怜巴巴一缩脖子,他现在已经有了经验,立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邹大夫,果不其然,邹大夫叹了口气,去牵师兄的手,三两句话就将他哄得心花怒放不分东西,早把自己的小过错给忘了。
邹仪说:“你不要老是凶他,也亏得他脾气好,要换了旁人,就等着天天打架吧。”
青毓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
邹仪又微笑起来,轻声细语地问:“哎,你刚刚不是说不信佛的吗,怎么又偷偷摸摸的替人家超度了?”
青毓拧了拧眉毛:“谁偷偷摸摸的,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我确实不信佛,可是我信命。”
邹仪听了不禁抖了抖睫毛,抖下一簇光来,他好笑的扫他一眼:“你这样的人,会信命?”
青毓点头:“当然。不信命的人,都死了。”
邹仪:“怎么说?”
青毓道:“你知道信命是怎么回事吗?”
邹仪摇了摇头。
青毓突然笑了一声,像是有点害羞似的,然后在旁人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儿又敛了笑容,格外深沉的看了他一眼:“何为命?命者,力所能及处,由我;无可奈何处,由天。”
邹仪愣了愣,就听青毓柔声道:“我不想她死,可我做不到,所以我拜佛。佛的本质与花草树木、飞鸟鱼虫没甚么区别,能圆我未了心愿的,都行。”
邹仪问:“那怎么不拜山间草木?”
青毓轻快的笑了起来:“因为我在心里给它们排了个号,还是佛祖信用度比较高。”
这俏皮话逗得邹仪不禁微笑起来。
青毓牵起了他的手,手指一根根挤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早劝你出来,不要闷在屋子里,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邹仪点头称是。
青毓道:“那明天我们还出去爬山,怎么样?再走之前将这里好好逛个遍。”
邹仪没有说话,青毓便当做了默认。
这时候蒋钰烧完了纸钱,走到他们面前,第一句话便是:“兰娘知道了。”
话音刚落,邹仪就觉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他不动声色的挠了挠青毓的掌心,这才叫他放松下来。
青毓问:“她怎么知道的?”
蒋钰苦笑起来:“还有七日就要行刑,她几次问我能不能叫英娘探监,都被我挡了回去,上次去看她,她说做了个梦,正梦见英娘没了,她们姐妹心意相通,我哪里瞒得住。”
这次沉默的时间又更长了一些,还是邹仪先开的口:“兰姑娘她……还好么?”
蒋钰张了张嘴,花了好大劲才成功组织了措辞:“有人时刻看着,床浇了铁汁搬不动,碗换了摔不坏的铜碗,饭菜也下了安神药物。这些都还好,只是头发白了大半,精神不行。”
东山似是吃了一惊:“头发白了?”
蒋钰似是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她觉出英娘没了后我受不住逼问就逃开了,过了一日去看她,白了大半。”
这话说完,便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还是青毓回了神笑了笑,把气氛给活络起来。
几人算是有搭有调的一路说着话下了山,邹仪他们已经不在苏家呆着,在镇上租了客栈,邹仪同青毓一间房,邹腊肠同东山一间房。
邹仪请蒋钰在客栈大堂吃了酒菜,蒋钰心里头难过,酒不过喝了两小杯就醉倒,醉了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还要跳舞脱衣裳,把三人吓得够呛,叫来了蒋家下人将她带回去安顿好,三人都是满头大汗。
几人见天色不早,便都上了楼,喊来热水洗去身上的臭汗,邹仪今日的酒喝得并不多,可被热气一蒸,那酒劲都上了头,熏得他四肢格外绵软,几乎闭眼就能睡着。
青毓从隔壁间回来,一见他那副小鸡点头的模样又吓了一跳,哄着他擦干了身子,将他用被子一裹,丢到床上。自己也跳进去潦草洗了个澡,轻手轻脚回床上时邹仪已经睡熟了,歪着头还像小孩似的砸吧几下嘴。
青毓揩去他的口水,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美人睡相,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