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直在叹气。”薛寒泪说:“泪儿跟您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是什么让您如此烦心?”
“我还不该烦心吗?”阴轻尘摆了摆手,说道:“一个一个都不让我省心。龙在承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暴躁,今天又因为一点小事,就打死了一个武卫。”
薛寒泪皱了皱眉,想起那被龙在承一掌轰得五脏俱碎的年轻武卫,纵然是杀人如麻的杀手,也觉得这种滥杀实在是太无品格。
“这个人枉为武林至尊,有足够的功夫却没有匹配的心性。自己的武功遇到瓶颈不去设法解决,只会拿着别人出气,还专杀自己人泄愤。这龙翔山庄的人也真可怜,遇到这样一个疯子庄主。”
“是啊……他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功力越高,对心性的要求也高,心性不足,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个真正的疯子。”阴轻尘自言自语。“要不怎么说,习武重德呢?没有武德,再高的武功也只是一介武夫,永远不能成就一代宗师。”
“那先生,您就由着他这样下去吗?被他抓来练功的高手死的也不少了,虽然江湖一直都是一盘散沙,但再这样死下去人人自危,恐怕会引来大麻烦。”
“由他去吧。”阴轻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最厌烦江湖人仗着自己武功胡作非为,专爱以武乱禁,一群草莽之辈,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世间谁奈我何的骄狂样。如今出了龙在承这么一个武林的叛逆,搅乱江湖一池混水,不是正好?只要不背叛主上,那些武林人士死再多也没有什么。”
薛寒泪低头不语。她也是江湖出身,虽然归顺阴轻尘多年,但不管怎么样,江湖也是她来的地方,如今这样大肆杀害武林中人,总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叹,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
而且她不明白,阴轻尘费心费力,将龙在承一步步送上武林至尊的宝座,究竟为了什么?她即使只是个杀手,也隐隐觉得,要成就主上大业,高手是必需的,可武功绝顶的盖世高手,却未必需要。龙在承的武功,的确强横无比,龙翔山庄也为主上立下过汗马功劳,可这个人,绝非能够轻易控制之辈。
此人原本就非善类,心性坚韧而残忍,如今为了修炼至高的武功心法,迫害武林高手,更加日见成魔之态。薛寒泪不难想象,照着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阴轻尘会造就出一个武林中最大的魔头。可是阴轻尘有没有想过,养虎容易缚虎难,万一有朝一日,魔王失控反噬,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制服得了他?
阴轻尘,这位她所尊敬的先生,到底在想什么?
她看着阴轻尘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怔怔地看向山庄一角。
薛寒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是珍宝阁的所在。白天的楼阁掩映在绿树之下,隐去了夜晚的阴森恐怖,任谁也看不出那里竟是这人间的鬼殿森罗境,一旦误入,有死无生。
珍宝阁,阁中藏着的,都是珍宝吗?
薛寒泪想起了应无恨的八十军棍,心中暗恨,犹豫了片刻,终于壮起胆子,看着阴轻尘的背影说道:“先生,何苦呢?”
“你说什么?”阴轻尘回过头来。
“先生,您雄才大略,何必为一些小事扰心至此?”薛寒泪说:“以先生之能,这世间难道还有求不得的吗?”
“你以为我想得到什么呢?”
薛寒泪暗暗咬牙,与其让先生没完没了地烦恼,然后因为他的烦恼而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到自己和同伴的头上,不如把这烦恼消灭在根源状态,直接还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先生所想,不过一人而已。”她一横心,说道。
原本就是你害的我们,要不是你,应无恨也不会受那样的苦,薛寒泪这样怨恨地想着。先生向来自恃清高,却不知道对这种事,对这种人,不是清高就能拿下来的。她不打算再忍了,干脆直接点破先生的心思,成全别人也是成全自己。
“如今那人已成案板鱼肉,先生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任凭先生处置。属下不解,先生为何还要烦恼?”
“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阴轻尘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报仇雪恨就杀了,要舍不得就留下。”
薛寒泪说话的态度很认真,显见得的确是慎重建议。
“先生既能成全王珏,又何必委曲自己。想这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顾虑太多,又有何用呢?先生是男子汉大丈夫,想要的东西又何必束手束脚,只管放手去要,哪怕不能长久,也比从来都未曾拥有,将来后悔莫及的好。”
“想要的东西就要去要,免得将来后悔吗?”阴轻尘若有所思。“那么依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属下不敢妄言先生应当如何。”
薛寒泪说:“但如果换作是属下,想要得到一个我非常喜欢却坚决不肯喜欢我的人,那属下就先把人弄到手再说!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好,管他愿不愿意,总比两手空空要强!”
“是么……”阴轻尘眯起了眼睛。“泪儿,你就不怕你的狠厉决断,会令你喜欢的人终身怀恨,无法原谅吗?”
“如果是将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又何用如此待他?如果他本来就不爱我,那我又何必在乎他怀恨?”薛寒泪干脆地说:“至少有恨,总比将我视作路人的好,不管怎样,终此一生,他都再忘不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