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取完经书,共五千零四十八卷,有金刚替他搬运出宝阁去,阁外却还有个猴子在等他。
“悟空,你往何处走?”
师徒两位立定,三藏语气温和询问他道,心中想着怕是师徒最后一次见面了。然而猴子却一副百般无聊样,开口抱怨道:“和尚啊,爷爷等你许久了,往哪儿去?你往哪儿去,爷爷就往哪儿走。”
三藏心中感动,猴子接过金刚手中卷卷经书,变出一个大包裹来,扛在肩上。金刚呼出一阵风来,将三藏与猴子吹得轻飘飘地,飞上天去。
“圣僧——往那东去,风落之处,即为你来时之路!”
这倒走西行之路只需不过片刻,飘飘然两朵云便落在大唐长安城头。唐王来迎,万民朝拜。三藏传经又是诵经,珍本存入塔内,手抄本流传于世。水陆大会结束之后,三藏偕同猴子一道离开长安,返回江州旁金山寺。金山寺内他两位师傅精神依旧健硕,寺内香火络绎不绝。三人皆是感慨万千,当年临走时,三藏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和尚,如今返回金山寺,已是有了自己徒弟。
三藏留寺内五日,与两位师傅讲不尽西行一路之事,猴子返回花果山一探猴孙,五日之后,三藏同他大徒弟又一道启程。不独独往西方走,这东南西北四路方向,也有数不清道不尽妖怪作乱。
一人一妖也同西行时那边,风餐露宿,听闻有妖怪者,便上前询问,超度那妖怪,救苍生黎民,世人皆感恩法师与他徒弟,口口相传,说有一德高望重三藏法师,与他行者徒弟,所到之处,妖怪闻风丧胆,抖抖索索只得行投降求饶一事。有好事者誊写事迹流传于世,也有绘两人模样,愚民愚妇家中留存,说是能有辟邪之用。
这般前行不知有数日,三藏两个却遇一大妖,为鹏鸟,其背不知几千里,双翼张开之际遮天蔽日,呼啸从天而降。鹏鸟将他们引到了妖精群聚之地,号乃北方妖国。鵸鵌毕方胜遇红隼金雕者不计其数,皆是隐于山上,盘旋冲下,将猴子密密麻麻包围。那大鹏收拢双翼,双爪擒空,就向三藏扑来。
这原本乃属人与蚁虫般体型悬殊,三藏屏住了呼吸,正要与那巨爪博一死战,忽然见有金光落入大鹏爪下。那金光化成一袭斑斓金光佛衣,束在脑后的黑发在双翼疾风下飞扬,而后一道金箍便套上了大鹏爪子。
大鹏未料有此事发生,高声鸣叫,意欲振翅飞离,来者翻身踏上大鹏脊背,又一道金箍勒住了它脖颈,喝令他落到地上去。
猴子显出了法相来,身躯直达天际,金箍棒甩开身周千万鸟妖,羽毛纷纷落下,哀鸿遍野,待他冲过来时,那穿斑斓佛衣者,立在大鹏之上,却与下方三藏对望。
两人面容实属一模一样,上者更为年轻气盛,三藏却是成熟稳重,两人靠近时,三藏只觉心中微微一痛,他想起那被如来勾走的神思来。
“金蝉子。”
“唐三藏。”
双方彼此报了名号,猴子挥舞金箍棒挡于三藏面前,神情警惕,那金蝉子看他身上金甲凤羽,若有所思。
“观音就是借了我金箍一个,来封印你身上金甲,却不料这金箍有去无还,走哉!”
金蝉子立于大鹏背上,指挥着大鹏往西方飞去。
猴子不知道也不关心如来究竟如何使金蝉子金身复活,但是他不堪其烦的是金蝉子似乎无时不刻要过来探望下和尚。无论他们抵达何处,金蝉子总能找到他们,随后过来与三藏搭讪片刻,猴子往往要拄着金箍棒,凶神恶煞,瞪着金蝉子,金蝉子目不斜视,假装压根没有猴子这号人物的存在。若是猴子把他惹得烦了,便开始说起那个金箍的旧账。说他金蝉子原有三个金箍,得心应手,现在少了一个,难免觉得空空荡荡,浑身不舒服。
他们两个,或者偶尔三个,从南往北,从东往西,这接连岁月无穷无尽,唯独偶尔让猴子一个筋斗返回金山寺,看三藏两位师傅可否安康。法意法明二人临死前,受着猴子腾云驾雾,落在三藏身侧。那时三藏已抵达极北,有霞光漫漫荡荡,如帷幕般从天际降落,他与两位师傅坐了一夜,凌晨时,法意与法明已是圆寂,身躯受火焰烘烤,化成火与冰雪融为一体。
或许是缺失了一缕神思的缘故,三藏衰老速度要快于常人,送走两位师傅不久,他也是垂垂老矣,脊背弯曲,逐渐从与徒弟并肩而战,成为依托徒弟背后,而金蝉子面容始终未改,仍是二十多岁般,猴子亦然,但昔日嚣张气焰已是收起不少,仿佛随着三藏同行,外貌未曾老去,心态却逐渐和平。
猴子要上天庭与三藏讨药,他几个师弟也是随着猴子下落凡尘见过三藏数次,红孩儿甚至学着他叔叔样子,偷了一葫芦的丹药给三藏,三藏哭笑不得,让叔叔教着侄子,拎着送回太上老君处去。三藏自己有悟,他命长久不得,越是觉得生命流逝,越是心中安定。
猴子怕他突然逝去,日日夜夜不休不眠,守在他身旁,一手金箍棒,一手握着三藏,偷偷运些妖力,使他手脚温热。三藏某夜乍然清醒,他挣扎做了起来,猴子在他身旁恍然未觉。
三藏心觉有异,他张望四周,发现自己坐于一遮天梧桐树下,树上蝉鸣不断,树梢立着那金蝉子,翩翩落地,朝他行了个佛